<>朱雀门前,两个少年站在夏日的风中,相视一笑,然后就此分别。
小王爷昭天命与少年陈临辞之间的故事,便这么告一段落了,即便是以后终会山水有相逢,但大家毕竟都要走向不同的道路。
其实昭天命的心中,对陈临辞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他何尝不想仗剑去国纵情江湖?何尝不想去求仙访道,学得修行之术?只是他不能,他的肩上还扛着整个大楚国,这个国家永远都是他坚实的后盾,但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樊笼或者说是枷锁?
望着陈临辞骑着白绫马离去的背影,小王爷的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
......
朱雀门外,便是通往南方的道路,李清海李夫子和方泊舟满面笑容,正在等着陈临辞的到来,此次清风道场来到应天城,没有收到什么弟子,因为李清海李夫子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奔着陈临辞来的,既然至宝都被自己得到了,那其他的什么东西,自然也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见到陈临辞驾马出城,李清海夫子迎了过来,笑着问道:“城里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陈临辞点了点头,有些心事重重的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东西也都说了,算是解决完了吧。”
李清海夫子很能理解陈临辞此时的心情,去国离乡,马上就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好久这种事情,换做谁都没有办法做到立马适应,他给陈临辞留了些许缓和心情的时间,方才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陈临辞点了点头。
马缰勒紧了白绫马的脖子,陈临辞没有再回头,便随着李夫子和方泊舟朝南方的大道上走去。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故土的,这个国家,这座城池,给他留下来了太多的羁绊和回忆,他走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去师父的坟上祭拜一下,但最后他也没有去,事实上,在杨修道大师被皇帝陛下以国礼安葬之后,陈临辞便再也没有去过他的陵寝,一来是杨修道大师生前交代过他不要暴露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便是陈临辞的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取了遁世山上那群人的狗头,到那时候再一个个的摆在师父的陵寝前,好好地祭拜他一番。
陈临辞离开应天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过了天气最热的时候,应天城朱雀门外往南方去的大道上,两边栽满了粗壮的白杨树,浓郁的叶子将阳光遮挡的一干二净,所以三人走在路上,不仅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凉风习习还有些舒爽。
但是陈临辞的心情却一直舒爽不起来,尽管一路上李清海夫子都在找话题与他交流,方泊舟方师兄也在想办法与他亲近,陈临辞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两人释放的善意,所以慢慢的也有些缓和了过来。
应天城往南二百里,是一座名为潜云的小城,三人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驹,所以夜色降临之前,李清海夫子便带着方泊舟与陈临辞投宿进了城里的一家客栈里。
三人都是修行者,其实就算是日夜赶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李夫子考虑到陈临辞第一次离开故土,难免心情会有些不舒服,加上清风郡虽然最近与往日里相比会有些不太平,但李清海夫子自认释元寺与镇元观两方势力短时间内不敢有什么过分的动作,所以也不是很急着回去,这才选择了投宿在潜云城内。
大楚国国土广袤,但都城应天城却立在了最南方,潜云城其实已经算是大楚国的边界了,当年定都应天城的时候,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对太祖皇帝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太祖皇帝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直接便在朝堂上发话,我大楚国以武立威,何惧外敌?要建都,那便要将都城建立在最危险的地方,若是江山动荡,满朝文武百官和九五之尊平日里依靠着百姓们养活,这个时候便应该站出来保护大楚国的黎民百姓,正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昭家的男儿郎,不能出一个孬种皇帝。
于是这种传统便延续了千年一直到今日,千年里,大楚国昭家皇室不是没有出过昏君暴君,但即便是那些昏庸残暴的君王,也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过要迁都的想法,这正是太祖皇帝的这一决定,安抚了建国之初躁动的人心,也养成了大楚国后世上千年的尚武精神。
潜云城地处楚国与蔡国的交界,蔡国又是楚国通往南明的必经之路,陈临辞心里明白,李清海夫子选择在此处留宿一夜,乃是给自己留了一些与祖国好好道别的时间,所以看向李夫子的目光之中,也包含了些许的感激。
客栈地处潜云城的南半城,与应天城的繁华热闹相比起来,潜云城便要差了很多,天刚入夜没有多久,应天城此时定然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时候,潜云城的街道上便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但好在李清海夫子选择的这家客栈之中还算热闹,掌柜的别出心裁的在正堂之中开辟出了一方小亭子,请了一位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天波府的往事,许多行镖的汉子和往来做些小生意的商贩齐聚一堂,点上一盘下酒菜,叫上几壶清酒,便开始沉浸在说书先生描绘的那个世界里了,时不时的还会为了故事里的人物捏上一把汗,讲到动听处,也会忍不住的白案叫绝。
在无尽大陆上,天波府杨家的传奇故事,被改编成了无数种艺术形式,被传送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台上伶人哼唱的戏曲当中,街边卖艺的皮影戏里或者是书铺里的传奇志异中,且广受大众的喜爱,在大陆上,凡是能够见到炊烟的地方,无一人没有听过杨家将,所以在大楚国内,最受百姓喜爱的,便是太祖爷征战天下创立楚国的故事和天波府杨家将的往事,而且后者还要比前者的热度更高一些。
今日说书的这位先生,有一个雅号,叫做关中野客,乃是掌柜的刚花重金聘来的大家,掌柜的说这位先生是一位大家,但众人却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所以有些人是奔着天波府的噱头来的,也有人是想瞧瞧这位先生到底有几斤几两,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关中野客看上去大概六十余岁的样子,双鬓已经斑白,但确是开口清脆,一
开始便抓住了所有听众的心。
陈临辞早些年在临西城中摸爬滚打,早就将这些故事听得烂熟于心了,所以即便是那位关中野客老先生故事讲得再怎么诱人,都没能抓住陈临辞的耳朵,反倒是方泊舟听得津津有味,动情处还会和那些商贩一样拍桌子叫好,李清海夫子不是很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便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之中,陈临辞坐在桌子旁发愣,有时候也会与方泊舟碰杯喝点酒,时间缓缓地流逝,很快便到了夜深的时候。
“啪”一道醒木声传出,那关中野客讲完了话本,留下一道悬念,笑着看向众人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陈临辞听到今日的故事已经讲完,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准备与方泊舟喝完之后便回去休息,却不料亭子外面的不远处,一个粗犷彪壮的汉子直接便将手中的大刀朝着桌面砍了下去。
“绑!”那刀刃被砍进桌面几寸深,粗犷汉子站起身来,嚷嚷道:“你这老家伙,讲也不讲完,足足的吊极了爷爷的胃口!我不管,今日你须得将这段话本讲完才可,不然休想离开此处!”
陈临辞提起了精神,见有好戏上场,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将目光投了过去。
关中野客却也不慌不燥,面色如常,一看便是老江湖,经历惯了这种大场面,只见他正襟端坐,笑态可掬的说道:“这位看客的求知好奇心理老夫能够理解,只是这书场有书场的规矩,万万没有因为你一人的私欲而破了规矩的道理!”
那大汉自知理亏,但已经站了起来,就这般坐下似乎很没有面子。于是他强词夺理道:“老子还有打紧事情处理,明日便要离开此处,没空来听你说书了,大不了老子多付你点银子,你今日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关中野客一拍醒木而起,指着大汉怒道:“阁下莫非当真以为文人无傲骨?老夫今日说不说就不说,任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那大汉见关中野客如此不给他面子,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关中野客面色如常,在场的众人却沸腾了起来,纷纷附和大汉的话说道:“老先生,这汉子也是听你的书听得入迷了才会这么激动,要不你就多说几段,也好解解大家心里的痒痒?”
“不讲。”关中野客这老先生的脾气倒是倔强。
见关中野客不慌不忙的样子,大汉心知是惹上硬茬子了,可话已经摆出去了,便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今日继续说完下一段也就罢了,不说完我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
“就凭你小子,想留下老夫,怕是还差些火候。”关中野客笑了笑,不屑说道。
那大汉本来就下不来台阶,关中野客的这一句话就更加弄得他没面子,种种的形式加起来冲击着他那颗脆弱的自尊心,终于在某一刻刺破了界限,那大汉再也忍不下去了,抽出桌面上的长刀威胁道:“你想离开可以,先过了我这关!”
说罢他一脚踢开周围的茶桌,空出了一片小区域来准本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