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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寒潮与禅(1 / 1)

眼看梁王千金恢复了往昔高傲姿态,先前的沮丧也被一扫而空。

只是那张瓜子脸上的泪水斑驳,弄花了妆扮,倒像个小花猫。

燕东来脸上再度扬起邪魅的笑容,双手抱头,说道:“小丫头片子,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我才不是耍花样。人家只是,只是想把你给收服咯。”

斜靠在一根石柱之上,燕东来嘴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根狗尾巴草,笑道:“收服我,你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给爷说说,今天这种手段是谁教你的?莫非当初你娘就是这样缠上你爹的?”

“哼,”梁王千金气嘟嘟道,“不准你胡说。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许你说我爹爹。”

“好好好,你娘是大家闺秀,你爹也是英雄豪杰。哎,爷就想不通了,怎么你就这么死心眼呢?爷早就说过了,我对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梁王千金眼眶里噙着泪水,说道:“你骗人。那天,那天······”

“那天怎么了,你倒是说呀?”说话间,燕东来朝她投去一个挑逗玩味的眼神。

“那天在小船上,你不仅抱着我,还亲了我。那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也不知梁王千金鼓足了多少勇气,竟是将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

“巧了,今天让你见识了吧,爷就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等你再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呀,不仅出身低贱,青楼里做过活,而且寡情薄幸,无耻至极。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你梁王千金的。”燕东来这一番话,却是难得的真诚。

梁王千金却是摇了摇头,倔强道:“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听。”

“东来哥哥,我就认定你了。你必须带我私奔。”

突然的一句话,却是将燕东来吓了一跳。

听到私奔二字,燕东来险些将那狗尾巴草给嚼碎了,心里却是一番吐槽:我们的感情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别人家私奔好歹是情投意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闹哪样呢?

庭院处,拱门外,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年纪约摸三十左右,黑冠竖发,手中拄着一柄长刀。

“郡主,该回去了。”

梁王千金看着这人的到来,赶忙起身拉着燕东来的手臂,挣扎道:“我不要回去。”

“郡主,王爷很是担心你。”

“南宫统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梁王千金哭诉道。

“郡主切莫胡闹,不然王妃会伤心了。”

那人话语冰冷,脸上更是不见一丝笑容。若不是嘴唇轻轻张合,燕东来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一尊雕像。

梁王千金将目光投向燕东来,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挺身而出,为自己作主。

岂料,燕东来嘿嘿一笑,朝那南宫统领说道:“南宫统领是吧,你来了就好,现在赶紧带走你们家的郡主大人,切莫让她再走丢了。”

说话间,燕东来就抓着梁王千金的臂膀,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梁王千金一阵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心冷之余,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到了石拱门之前。

难道他对自己一丝情感都没有吗?

燕东来笑脸相迎,可南宫统领眼睛却是一眯。

“你确实配不上郡主。”

“南宫统领说的是,可架不住你家郡主大人一心想要倒贴呀。我可是着实有些烦恼。也请你对你家王爷说说,千万要对她加强管教,莫再让她出来疯了。”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燕东来更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你不是男人。”

“南宫统领,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不是男人,难不成是女人不成?莫非南宫统领也对我感兴趣不成?”

南宫统领看着眼前之人脸上无耻的笑容,有些厌恶。

“既然如此,今日你立下誓言,不再纠缠郡主。”

燕东来摇头一笑,道:“南宫统领好大的官威呀。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是你想拿本少爷当软柿子捏呢?”

南宫统领双手拄着长刀,冷漠道:“你有何不满?”

“没什么不满,不过本少爷一直喜欢强人所难,也最讨厌被人强人所难。”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快走开。”

“郡主,我们走吧。”南宫统领似乎不愿与燕东来多言语半句。

“巧了。现在是本少爷改变主意了。”

梁王千金也不知心里思虑着何事,一直愣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一般。

此刻,燕东来单手往前一揽,竟是将梁王千金抱了起来,置在身后。

“我不愿将她还给你了。”

梁王千金听到这话,竟是喜出望外,紧紧抱着燕东来手臂,欢呼道:“东来哥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对于梁王千金有时候的一根筋,燕东来可是无可奈何。寻常女子听到方才对话,多半对自己已经失望至极。哪里会像这个小丫头片子一样,如此单纯,单纯得有些可爱。燕东来如此想道。

“这样,对你没好处。”

燕东来笑道:“若是,对我有好处,我反倒不会这样去做了。”

梁王千金很安静地退到庭院之内。

二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南宫统领双手拄着长刀,面无表情。

燕东来却是单手负后,笑容轻佻。

不知是否是夜色降临的缘故,梁王千金只觉得院子里多了几分寒意。

她抱紧身子,站在长廊之上。

她只觉脚下开始越来越冷了,明明还不到冬季,为何现在会这般冷呢?

院子里的野草似蒙上了一层雪白,好几只流连花间的彩色蝴蝶落在地上,转眼变成了白色。

从地面之上刮起了一阵阵白色的风,梁王千金看到严冬来的脚下,分明凝结了霜。

这是寒潮。

忽然,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蝉鸣。

那两人不约而同,终于是出手了。

燕东来一掌挥出,对撞之余,梁王千金只觉院子里满是风声。

这一场决斗,很快就有了结果。

燕东来一步未退。那南宫统领却是退后三步,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南宫统领既然败了,就赶紧滚吧。”燕东来身上丝毫没有谦让的美德。此时,他胜了,更是嘴上不饶人。

南宫统领闭口不言,径直出了少阳棋院。

少阳棋院门口,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站在那块巨大的牌匾之下等候。他已经等候了许久,手脚有些发麻,所以他将双手插进袖子里,来回踱步。

衣服料子不错,老人更是慈眉善目,一身的肥肉。似他这样的富家翁,在少阳棋院内可并不少见。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细究他的身份。

南宫统领终于来到了白发老翁的身前,拱手低头道。

“老爷,请见谅,我没能带回小姐。”

白发老翁笑道:“无妨,先上车吧。路上再说。”

就这样,南宫统领来到马车旁边,伺候着白发老翁上了马车。

能让南宫统领如此客气的,那富家翁的身份不言而喻,自然是梁王,他问道:“你见到那天生我材必不凡的人物?”

天生我才必不凡,若是燕东来在此,怕是也要一惊。这副对联乃是他一人独有。而那房间之内,除了他和傅北辰,哪里还有别人进去过呢?

南宫统领点头道:“见到了。”

“那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么有趣呢?”

燕东来的行径与传闻,到任何人嘴里,可不是能拿有趣来形容的。可梁王偏偏如此形容,因为他相信自己宝贝女儿的眼光。

“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南宫统领将拱门之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尽数告知梁王。

“我退了三步,将那劲道尽数卸去,那小子,却是一步不退,尽数抗住。”

“依南宫统领看,莫非那人也受了伤?”

“我不敢妄言,只是愿以寒潮刀担保,那小子必定受了伤。”

梁王笑道:“这聊得好好的,怎么又扯上这柄什么寒潮刀了。我也不需要你担保,南宫统领,我是信任你的。”

窗外灯火透着薄薄一层灯纱,印在了梁王的脸上。

“南宫统领,那人是否真的对我女儿有意呢?”

“这儿女情长,我至今也看不透。今日也不敢乱说。”

梁王说道:“看不透才好呀,南宫统领,你且直说无妨。此处就你我二人,王妃也不在此。”

“未必有意,更未必有情。那人身份神秘,对郡主来说,未必是好事。”这话,说出了南宫统领的真实感受。

“身份神秘暂且不论,他的身手还算不错。这是个难题。若是我们今夜派人去将他杀了,不知道我那个傻女儿知道了,会不会怨我?”

梁王表面乐呵呵,手中的玉扳指轻轻转动。也只有南宫统领才知道,梁王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郡主怕是会很伤心,王妃也会很生气。”

梁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感叹道“这女子呀,不在感情上受几次伤,跌倒几次,就不会迷途知返,更不知道什么叫真爱难寻。我那个傻女儿正是如此。要怪,就怪她娘。整天给她讲些江湖传说,弄得她对这种江湖游侠分外钟爱。”:

南宫统领一言不发,涉及到王妃之事,就不是他可以参与议论的了。

“听王妃说,王爷当年也是绝顶高手。”

“哎,什么绝顶高手,都是过去了。现在我就是个又老又糊涂的王爷罢了。”梁王摆摆手乐呵呵道。

“南宫统领,还是要再麻烦你一次。你再去那天机阁,不论花费多少银两,务必要查清楚这燕东来的身份。不然我真的寝食难安啊。”

马车停下,很快便到了大梁王府。南宫统领下了马车之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富家翁模样的梁王颤颤巍巍地走进王府,步履蹒跚,哪里还有半点动辄杀人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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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密室内再无一丝红色雾气出现,宝罗王这才打开密室。

宝罗王在阵法中几进几退,终于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符号前,他单脚离地,弯下腰,再次打开地上那个熟悉的开关,将手中的那道不知名残卷放在一个圆柱小孔之中。

残卷散发出异样的光芒,是一层淡淡的红色。和昨日那些红色雾气一模一样。

等到那道红色光芒彻底消失,宝罗王赶紧闭拢开关,而后双脚落地,迅速倒退离去。

做完这一切,宝罗王看了一眼仍在阵法当中躺着的那名剑客,重重关紧了石门。

昨日,也是他将这个黑袍剑客带入了这间密室。

黑袍剑客不知道,可他却是十分清楚。这间密室里面藏着的是一个阵法。

那剑客沉默寡言,并没有向他多询问什么消息。

他也自然不会多嘴。

等到剑客入了阵法当中,却是自在地观摩起墙壁上的彩画来。

如山主言说的一样,这剑客痴迷武道,也十分骄傲。

只是,他不懂,为何这剑客如此轻易地就落入了山主的圈套当中?

“宝罗王,我知你一直想要离开这荡歌山,如今你的机会来了。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果然,山主是知道的,自己的心不属于荡歌山,自己不愿在此多停留的。

“你只需要将此残卷放置在那处密室中央的开关之下,其他的,不需要你多做任何事。”

如此诱人的条件,既不需要自己去杀人,也不需要自己手中染上几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如此简单的要求,他那里不心动呢?

今日,他做完山主所要求的一切,只觉心中石头终于落下些许,可是,还不够,他还没有得到那个人的承诺。

经过白衣闯山之后,议事堂的守卫更加森严了。只是,这些守卫能否挡住那袭白衣呢?

大门之上的血迹早已被山中弟子擦拭干净,可宝罗王经过那石门,仍觉得有些血腥味传来。

荡歌山主这一次没有端坐在座椅之上,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荡歌山主竟是先打起了招呼:“原来是宝罗王,来了就好,事情可办妥了?”

宝罗王一躬身,说道:“已经办妥,那人至今还在昏迷了。”

“那是当然,以心魔密室,加之梦魇残卷,纵使如今的我入内,也未必能支撑盏茶功夫。”

听到心魔密室和梦魇残卷这两个词,宝罗王低声呢喃,最后重重呼了一口气。

“宝罗王不必惊讶,更不必愧疚。要怪只怪那剑客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剑客虽不说自己师门,可山主也应该知晓,他来自哪里。”

荡歌山主笑道:“无非就是来自剑幕。不然,这剑客哪来的这般傲气。”

“既然如此,山主如此待他,不怕剑幕报复吗?”

“哼哼,剑幕报复吗,我当然是怕。远的不论,就老夫所见,当年那十三剑出陵州,所见之人无不心驰神往。可惜,剑幕注定不会知道这件事。”荡歌山主似在回忆,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得意。

“难不成山主想杀了那剑客不成?”

“哈哈,杀了他?宝罗王多虑了。若我真是想杀他,我也不会和他虚与委蛇,废这么大的波折了。”

宝罗王哪里会知晓荡歌山主的手段呢,不过,他似乎能预见那剑客悲惨的下场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思虑至此,宝罗王竟是单手托掌,低头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宝罗王不必如此,此事若是有因果报应,只会报应在我身上。菩萨也不会怪罪于你的。”荡歌山主颇为得意。

“宝罗今日才知,可能自己已经铸成大错了。”

荡歌山主走上前来,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宝罗王,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相遇之情景吗?”

“宝罗不会忘,也不敢忘。”

听着宝罗王心中似有不平,荡歌山主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当初在那片荒凉的沙漠里,我本意去参拜悬空寺,问因果。当时我在想,我虽贵为荡歌山主,可为了显诚意,特意没带上任何随从。本以为能打动那些僧侣菩萨,不料,数月过去了,我还是迟迟不见悬空寺的踪影。”

“缘分未到,势必无果。”

“那日,我心情不算好,天气也热得有些烦躁。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我碰到了一个和尚。那个和尚半露肩膀,一双赤脚衬红袍,颇为稚嫩。”

宝罗王闭目静静地听着。

“我远远跟着他数日,以为可以和他一起上悬空寺。不料,那和尚竟是朝东边走去。直到一日,恰巧碰到一群强盗洗劫一处营地,男女老少成群,地上血流成河,空中哭啼之声不止。”

“山主,别再说了。”

“那小和尚毅然出手,杀退了那些强盗,救下了数十人。可谓是积了无量功德。”

“当时在贫僧眼中,山主也是良善之人。”宝罗王一反常态,争锋相对道。“可惜,一切都已经变了。”

“原来,宝罗王从未忘记。那便好。”山主笑道。

“若非山主的救命之恩,宝罗焉能活到现在呢?对吧,山主大人。”宝罗王回答道。

“可惜,现在你不是这般想的。你是否怀疑,当日我救下你,放走那些强盗,是别有用心呢?”

“宝罗不敢。宝罗只知道,后来那些强盗去而复返,再次屠戮了那处营地,那里无一人生还。”

荡歌山主怔怔道:“事情确实有些变故,可我也不想那样,对吗?”

这话说得动听,听来也十分勉强。不知是不是荡歌山主在说服自己。

所以,宝罗王不再言语。

“统领荡歌山不算容易。我当年不过而立之年即位,山中加上我,一共仅有两位踏入意境界别。我行走江湖,不能报上身份,身怀绝技却不能显露,如此锦衣夜行,哪里有半点痛快可言。而如今呢,本座手下二王三大护法,更有弟子上千。恢复荡歌山之往昔荣光,指日可待。”

荡歌山主气势一变,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所以,本座不懂你为何此时非要离开?更不懂,佛法高深的你,对当日之事为何仍是放不下。”

宝罗王不为所动,反而笑道:“贫僧近来学会了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或许,这就是答案吧。”

荡歌山主不怒反笑,嘲讽道:“能从他处悟出佛门道理,宝罗王的佛法果然精进了不少。”

“非是如此,宝罗亦无从入世。若是山主之助,宝罗也难下决心入世。而今,宝罗即将入世,这滚滚红尘,就如刀山火海,贫僧亦当走一遭。”

“我当时只是思虑不周,你无需多想,也切莫怪我。”荡歌山主低声道,“而今,你既然决心入世,我便再送你一道厚礼。”

“不知山主所送何物?宝罗怕受之有愧。”

“你一心潜修,殚精竭虑,于我荡歌山有功劳。当日白衣闯山,若没有你,我荡歌山怕是损失还要更惨重些。你也知我荡歌山赏罚分明,今日你虽离山而去,不过这份恩情,本座不会忘。本座打算赠你黄金百两。”

“宝罗无功不受禄。”宝罗王似乎不愿受这份恩情的回赠。

“人常道,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入世更是不容易,这些身外黄白之物可不能少。”

“贫僧不是英雄,更不是好汉。这一分钱也难不倒贫僧。若是再受山主情分,贫僧实在是过意不去。请山主见谅。”宝罗王微微一躬身。

“莫非你离了山,便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了?你个小和尚,别忘了,当初是我带你来到中州。”荡歌山主似有些愠怒,随后柔声道,“今日这百金,就当是好友赠别。你不受也得受。你若是不受,便是不拿我当朋友。”

不携恩情,单论朋友之情分。这样,宝罗王便不得不受了。

果然,不出荡歌山主所料,宝罗王拜谢道:“如此,多谢山主了。”

“对了,宝罗王,你打算何时离去?本座要为你大摆筵席,为你饯行。”

“山主切莫如此。不然宝罗真的走不成了。”宝罗王为难道。“至于离去的时机,贫僧过两日自然会离去。”

荡歌山主又坐回了那方偌大的宝座之上。

许久之后,宝罗王解下身上袈裟,出口道:“这袈裟,贫僧今日解下了。而宝罗王的称号,贫僧今日亦归还给居士了。从今以后,望居士好自为之。”

好一个无情的和尚。

荡歌山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地看着那个锃亮的光头消失在黑暗中,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就你还想修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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