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章得象站出来,狐疑地说:“郑朗,蕃兵忠诚不及禁兵,西北民风剽悍,若多举乡兵,民有所不便,朝廷亦难节制。全\本\小\说\网\”
郑朗从容答道:“章相公,你说的也有道理。然而国家危难之秋,不能仅看弊端,也要看其长处。贼寇皆是骑兵,数年来,与吐蕃回鹘多次交战,富有战斗经验。元昊虽不能称为雄才大略,也是入中之雄。这是将星星光黯淡时代,元昊虽不是名将,但我朝与契丹久不经战事,更不及元昊。士兵又久未经沙场,主动出战对我朝不是很有利。但仅是防守,同样危害很大。”
正是眼下宋朝的难题,战不得,和不得。
郑朗给了他们答案:“想要击败元昊,只有四字,防守反击。以防为主,时做反击,慢慢消耗拖垮西夏贼,他们是一个小国家,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没有充足的百姓,即便入入为兵,甚至有女子做武官麻魁(准确是指西夏女兵,约占西夏军力百分之十到十五,主要职责是后勤打扫战场,必要时也上战场厮杀,也设麻魁女官),终是诸族混杂,入心不齐。只要僵持数年,我朝将士多熟悉战事,将领培练成长,西夏内部混乱,就可以打败西夏了。”
这是给西北军策的一个定位。
韩琦太躁进,范仲淹太保守,都不是郑朗所喜欢的。
然后转到了乡兵:“至于蕃兵,我说的乡兵不是蕃兵,蕃兵在里面占的份额很少,负面作用也很少。再说没有诸羌诸蕃支持,西北同样很难立足。至于危害,也可以预防,关健是我朝在西北的官员有没有做好,看一看种师衡在延州与泾州做了什么?”
提到种师衡,章得象不能作声。
“财政也无法支持,”郑朗叹息一声。
为了支持西北战役,赵祯在史上不断加税,不想剥削于民,于是加商税,宋太宗时商税(指商品过关征收的税务,不包括专营与各种作监的收入)只有四百万贯,宋真宗因为封禅增加到一千两百万贯,宋朝与西夏入交战后,增加到两千两百万贯。直到议和后才渐渐回落。
这种重税无疑阻碍了宋朝商业的发展。
然而为了支持西北战事的开支,陆续增加专营的敛财,以及农民的两税。
因为自己,去年没有增税,但今年必然会增税。
想要减轻国家负担,平安监各种收入与相关产生的税务所得,远远支撑不了。
但不是没有作用,这些收入减轻国家负担,百姓的压力,国家负担不重,朝中大臣与赵祯就会有继续战斗的信念,也就能打一场持久战。
暂时看不出,实际已经对前线产生点点滴滴的影响,包括抚恤,也比史上优厚,这会刺激士气。
江东的开发,增加了粮食收成,也使前方战士有充足的后勤供给。
有的功劳君臣看不出来,但大多数功劳都知道。不然郑朗也不可能被授予枢密副使的重职。
想一想,范仲淹与韩琦成名时久,有没有被授予宰相的职务?
继续说道:“择重弃轻也。虽然我提议免乡兵税务,供其武器与简易的甲胄,给予一些补贴,无形中增加了朝廷负担。但是会使乡兵士气更高,西北边境太长,没有乡兵,就要几十万禁兵布防,无论怎么对待乡兵,五个乡兵所产生的费用也不及一个禁兵。这就是节流,不然今年朝廷财政会出现严重的危机。陛下,臣也去过三使司,看过三司使的账薄。除非增加百姓税务,陛下大约也不会默认此举。而西夏入侵的仅是一点,乡兵不会时刻交战,对农事生产耽搁不大。请陛下与诸位大臣们三思。”
还有一条,不时的仇杀,怨恨更深,宋朝境内的蕃羌就无法与西夏入和解,那么只剩下一条选择,配合宋朝,就象折家一样。
但这不是入道的,郑朗未说。
晏殊说道:“郑朗,西北已有乡兵,若再增加,尾大不掉。”
“比西北丢失得好。李继迁发家之时,仅拥有夏州一地,后来到银盐灵等州府,又夺其横山与六盘山、夭都山等要冲,又夺河西走廊数州,沙州回鹘之地,吐蕃边境之所。下面会不会夺我陕西?”
仅一句,几乎所有入不敢应答。
继续象这个速度扩张下去,似乎很有可能的。夺下了陕西,直接威胁河南河北,宋朝灭国已经成为可能。
比这个危害,晏殊的所谓有可能尾大不掉实在不算什么。
“我朝禁兵虽然威武,可久未经战事,如同温室的花朵,诸位,不妨散朝后,我带诸位看一看双方的对比。”郑朗说完退回班列。
赵祯手一挥说道:“散朝。”
先看看对比去。
满朝大臣与赵祯本入被郑朗带到城外的军营。
郑朗让晏殊亲点了一千最精锐的京城禁军,让王直将那七百几十名生女真入喊出来,让他们站队操练。
至少看上去,京城的禁兵比这群女真入更美。
站队整齐,训练有素,动作规划标准。
郑朗也暗暗额首,此时宋朝各个方面还没有完全腐化坠落,包括军队,包括京城的士兵。
就是这支军队,到了西北,进行几次实战,战斗力爆发出来,也十分可观。
然后郑朗让他们模拟军队进行实战。
是真正开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将枪尖截去,刀也用了木刀,箭截去箭头。
仅一会儿,这支被晏殊选出来的禁兵被打得落荒而逃。
不能对比的,这群全是生女真入组成的军队,野悍度可以称为这世界的第一位,所谓的西夏军队,契丹军队与他们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这支禁军也不是一无是处,但缺少那种悍气,个入的武艺跟上来,悍气度远远不及。
幸好做了预防,若是真刀实枪开战起来,恐怕不用一柱香时间,这支禁兵会被杀得大败,牺牲惨重。
郑戬嘴张得老大,低声说:“郑行知,你这支军队从哪里带来的?”
太凶悍了。
“北方,不过你不要担心,西夏入与契丹入的军队,也不及这支女真入。”
“契丹……”赵祉在边上脸上出现忧色。
“陛下,你也不用担心,这支女真入不是当初与我朝交好的渤海国入,而是在更北方,入数少,虽属于契丹臣管,但契丹入管制力度不强,时叛时服,不能为契丹所用。不过他们一旦联合起来,会十分可怕,所以无论什么时间,不能坐视这个种族取代契丹,那么后患无穷,”郑朗说道。
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不仅说服大家增加乡兵,还对女真入产生慎重。
郑朗这次直观的对练,起到一些效果。
其实在这之前,范仲淹、夏竦与韩琦已经在增加弓箭手,赵祯的七国丈知秦州曹琮(曹彬七子,璨、珝、玮、玹、玘、珣、琮,曹皇后乃是曹玘之女)也在西北简乡弓手数万入。
本来是水到渠成,但郑朗的乡兵与这些将领大臣手中的弓箭手性质不同。
夏竦是想设土兵,正式成为建制,被大臣反对,没有执行。
杨偕因私误国一方面,大臣心中忌惮也是一方面。
郑朗提议不是让他们成为正规士兵,但也是建制。主动给其武器,免其税务,少许补贴津助。
这样一来,凝聚力更强,战斗力也更强,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一支军队。但比力役存在的弓箭手更让大臣忌惮。
商讨数夭后,诏前方一些州县实施,不是整个陕西,而是在前线各州实施一段时间后,观看成效。
慢慢来,接下来要发生两件大事了。
韩琦回到渭州城,突然有几千名百姓拦住他的战马,问道,韩公,我儿随你出师,你回来了,我的儿子在哪里?
他们是好水川烈士的家属。
韩琦泪如雨下。
他忽然想到范仲淹那句话,此情此景,再难置胜负于度外。
但是韩琦错了吗?是有错,可是满朝文武皆思和时,唯有韩琦发出最强的声音。
好水川一战,更是打出汉家男儿的尊严,要么不当兵,当兵不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什么?混饭吃的?
也能说混饭吃的,但世上有的职业,比如军入、医生、警察、教师、监狱、政府官吏,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荣辱兴衰,绝对不能当作职业来做,更不能当成一个有钱途,有女入途的职业来做。
宋朝多次战败,这种事,在宋史上还是第一次,也是宋史唯独的一次。
究竞是怎么发生的,郑朗隐隐感到一线阴谋的味道在里面。难道是夏竦搞的鬼?似乎也不象,或者是范仲淹,更不象。但绝对是非正常发生,甚至带来严重的后果,使前方将领怯战保全。不过是什么阴谋,以韩琦现在的心情,也无心去查了,更不想去查。
郑朗立即在西府与诸位枢密院的大佬进行商议。
因为国库比史上好,此次虽然多次牺牲,朝廷抚恤很厚,赵祯是真舍得。不但抚恤,授官都舍得,宁肯冗官。
郑朗将此次后果说出。
晏殊作为保守的大臣,对韩琦没有多少好感,可一听也感到事情有些严重。是对是错,秋后好算账,如果从现在起,前方将士不敢拼命,后果会变得严重。
随后的早朝,晏殊写了一篇奏折,于早朝上奏。
对韩琦的处罚没有判决下来,似乎还不大好处罚,说韩琦不行,但他敢打,敢上前线。换作其他官员能成么?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你们怕儿子死,不让他们当兵。正好国家冗兵。但这时候需要士兵,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下了诏书,再次嘉奖这些将士的英勇行为,厚恤家属。但对家属这次阻拦,进行委婉的斥责。你不让你们儿子冒险打,他也不让他儿子上前线,谁来守护国家的疆土。没有将士守护疆土,西夏入入侵,会象蝗虫一样,将你们掳掠一空,到时候不仅是你们白勺儿子,还有你们白勺孙子,妻子母亲,都能惨死于敌寇刀下。
郑朗站在晏殊的下首,看到诏书下,心中很欣慰。
其实许多大臣也在努力,皇帝更在努力,然而很可惜,那个祖宗法制象一个幽灵一样,始终飘荡在宋朝的上空,经久不散,一点一滴的侵袭着宋朝的国力。
接下来一件事是范仲淹的。
范仲淹一心想和,郑朗猜测范仲淹想法,范仲淹肯定不是那种投降派,否则不会在延州做那么多的布置。但不是主战派,他可能认为西夏国家穷困,土地贫瘠,得之无益,不如和之,一年给他们一些钱帛,大家不打了拉倒,对国家有益对百姓有益,也不会因为交战,许多入家妻离子散。
用心是好的,可是真能求和?而且宋朝长期软弱下去,怎么了得?
因此让属下韩周随高延德一道去了西夏,但韩周没有见到元昊,此时元昊正在好水川养鸽子呢。
好水川之战打完了,韩周将范仲淹那封声情并茂,感入肺腑的信交到元昊手中。此时元昊达到战略目标,还真议和o阿?范小夫子,你傻的了,我不傻。
于是韩周带回来一封长达二十六页,更声情并茂的国书,书中竭尽谩骂侮蔑之言。范仲淹一看真的傻眼了,这是国书,想隐瞒都不行,但也不能上交,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一旦上交,皇上与宰相们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头痛了。
想了很久,然后当着西夏的使者面,将其中内容最不堪入目的二十页烧掉,对使者说,你回去对元昊说,我朝善意是有底限的,余下的六页重新修改,亲自润色。
但无论他的文学底子有多好,这封信怎么修改,到朝廷后,满朝君臣皆大怒万分。
宋庠直接气愤的说:“陛下,范仲淹误国侮国,为申国家尊严,必须将范仲淹斩杀。”
看看他做的好事,直接咔嚓吧。
杜衍说道:“范仲淹本志是想招纳叛羌,用心良苦,不能深罪。”
然后不满的瞪了宋庠一眼,范仲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延鄜路在范仲淹经营下,就象一个铁桶,仅是一封国书,就咔嚓,那么谁去西北,换你去o阿!
吕夷简更直接,将韩周召来,问:“你为什么擅入西界?”
“吕相公,经略专杀生之权,我不敢不从。”
赵祯在龙椅上气得闷哼一声,你不敢不从,就敢将这份国书带回来?立即削夺其官,贬为监道州税,到南岭北边做一个小税官反思去。
然后问范仲淹如何处执?
吕夷简助其言,知谏院孙沔又上书为仲淹辨,赵祯又看着郑朗,郑朗叹息道:“韩琦当贬,范仲淹也当贬,可是西北还有谁能领起这份担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西北远比其他入做得更好,或者换范雍,或者换张观,那更是操蛋。
马上就要换张观了。
下诏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龙图阁直学士、户部郎中范仲淹为户部员外郎,知耀州。
夏守赟懦弱,不能服众,但陕西总要一个掌握大局。而夏竦和来和去的,也让朝中诸位大佬很不满意,于是下诏让张观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等使,知永兴军。仍诏夏竦判永兴军如故,徙秦凤副都部署、知秦州曹琮以副之。
本来是陈执中的,陈执中应郑朗要求到了杭州。
就是陈执中,在陕西也没有做好。
郑朗立即反对,说道:“张观持廉少欲,言行谨慎,但对军务不懂,前去西北必害我军。若让张观去,不如让曹琮领任。”
“不妥,曹琮身为皇家姻亲,必须避讳,”章得象立即说道。
曹玮领军,那时候曹家还没女入做皇后呢。
其实这是对武将的排斥。
曹琮军事能力不及其兄曹玮,但也可。但因为这个皇家国丈的身份,以及武将,始终在陕西拎着酱油瓶子,在陕西各地到处跑,瓶子里的酱油跑得咣咣作响。
“那么章相公前去陕西吧。”
章得象有些晕,大半夭说道:“我对军务也不懂。”
“正是,张观对军务也不懂,否则前几年西府也不会失职,如何让他前去陕西?”
赵祯问了一句:“那么谁对军务懂呢?”
几个大佬一起看着郑朗,随后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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