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琴音酝酿逃离,并且打算去省城闯荡的时候,林前又提着一块猪肉来找她了。有了缝纫机事件的教训,琴音不愿意收下林前的猪肉。但处于不如人意境地的琴音,对林前也少了先前的颐指气使的傲慢神气。她将自己向往省城的计划告诉了林前。
林前听了琴音的计划,向她泼了一盆冷水。林前说,琴音你没有粮票,就算到了省城,就算你有钱,你也一样买不到吃的东西;没有介绍信,你没法住宿,就算你想到公园车站里随便逗留一晚也不行,会有人巡查,把你遣送回来。
“难道农民只能在小山村里呆着么?哪里也去不成了么?”琴音不服气地问道。
“你的户口在小山村,你只能在这里呆着。”林前轻松地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来,补充说,“除非你嫁到外地,户口迁过去。”
林前的话,不管真假,都让琴音开始迟疑不决起来。
但是,省城却好像专门盼望着接纳琴音这样的追梦人一样。一条爆炸性新闻,通过收音机、广播,传遍了山区各地。琴家那时还没有收音机呢,但公社和大队有些人有收音机呀,还有广播,播出以后,人们口口相传,很快便传到了小山村,传到了琴家。
那条爆炸性新闻,就是南粤大地从省城广州开始,在全国率先放开部分农副产品价格,打破了统一收购、统一包销的格局,简单说,就是以后买东西,只要价格合理,有钱买卖就行了,不需要另外的各种粮票呀、肉票呀之类的了。
大家都在讨论放开农产品价格的时候,最先跑到琴家的,又是林前。林前又提着一块猪肉来,当然又被琴音拒收,还被骂作“死性不改”,但林前不以为然,还是喜上眉梢的神态,高兴地向琴音描述起自己的未来:“我们公社也开始准备放开猪肉的价格,将来买卖猪肉都不用肉票了。我一天可以卖几只猪的肉,赚钱当然会更多了。”
隔壁阿桂听说以后不用票证的新闻,又曾经听过林前讲的放开猪肉价格的事,觉得林前真是很有眼光的一个人,早就特别留意并等待林前的到来了。自林前进了琴家的门,阿桂便忍不住在门外偷听。当他听到林前描述的未来,再也忍不住兴奋情绪,不请自入进了琴家,跟林前攀谈起来。
阿桂说:“那么今后我就养多些猪,是不是也能赚多些钱?”
林前说:“那当然,都不用统一收购了,你愿意卖谁就卖给谁,你能卖多少钱就多少钱。”
然后,阿桂便与林前讨论起将来养猪、卖猪肉、赚更多钱的事情来。
琴音听着阿桂和林前的讨论,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往省城闯一闯的事,也不说话。
琴音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那个帅气的脑袋在门前闪过,李非又来了。
与之前林前和王志的相遇不同,此回,林前与李非两名追求者的相遇,却是另外一番风景。其实李非和林前也早就暗中打听过对方的情况了,两人都在追求琴音,若是连情敌的情况都不懂,那是很笨的。李非主动与林前打了招呼,林前也回应了李非。还拿琴音来取笑,好像丝毫不在乎彼此之间的关系。
李非对林前说:“听人说,你也没少来琴家,怎么还没有夺得人家的欢心呀?”
林前毫不客气的回应:“我虽然没有获得芳心,但是我也没有害人家。”
言下之意,就是暗指李非害的琴音了。但李非却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说道:“害多惨,我都负责得起。”
“你有这能耐么?”林前反问。
李非说道,“你没听见新闻说的么?塘鱼价格就要放开了,我那几亩鱼塘很快又要赚钱了,家里养得起。”
然后,又是李非与林前在争论,一会儿说塘鱼,一会儿说猪肉。再有就是阿桂那小子,又扯出什么养鸡之类的,三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是生意高手,海阔天空地展望前景,丝毫没有照顾到一旁的琴音的感受和心情,高谈阔论的令人烦不胜烦。
阿桂听说承包鱼塘养塘鱼赚钱,又问小山村能不能养鱼之类的。三人说到痛快淋漓处,又出门去,在小山村兜了一圈。哪里能养鱼,哪里可以养猪,哪里可以养鸡,三个人喋喋不休,各有见解。
琴音一直留在家里,没有出门。她听着李非、林前、阿桂的谈话和议论,心里从烦燥开始变得安宁起来。说真的,省里刚刚放开农产品价格的消息和措施出来,他们三个人就如此热切地想着改变现状,话语虽多,但都是生活实际的问题,什么自负盈亏、自得其乐之类。他们也许从来不曾怨天尤人吧,从来都是积极向前、向上的吧。琴音想着,突然感觉到这些为改变生活而积极探讨和探索的人,才是真正的追梦人。反观自己,常常为不如意的境遇而顾影自怜,不是很可笑么?
琴音从内心深处,更加坚定了逃离小山村,到省城闯荡的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母回来了,家里原先的喧哗才渐渐趋向平静。
琴母看见李非和林前都在,并且两人还挺谈得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劈头盖脸地就数落起李非来:“好好的司机你不做,偏偏搞什么雇工承包鱼塘?”
李非和林前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琴母来。理由无非就是如果还做司机,哪送得起缝纫机,正因为养了塘鱼才赚钱,才能给你送来缝纫机。可不是么,偏偏哪里疼就搓哪里,提起缝纫机,琴母非常难过的样子,借口出门去了。
李非眼看着琴母难过出去的样子,又看看默不作声的琴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让那些不讲道理的坏蛋付出代价。”
林前笑着对李非说:“你可别滥杀无辜呀?”
李非说:“我总觉得琴音离开广播站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总觉得背后一定存在什么问题。一时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
琴音急忙劝说李非,“你别乱想,乱动。看你思想挺超前的,连雇工的事都能学来,怎么做起人情世故的事来,就那么糊涂呢?你还嫌事情不够乱不够多吗?”
李非和林前虽然都与琴音打过交道,但琴音如此大光其火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都不敢作声,沉默了许久,便找了个借口,结伴离开了。剩下阿桂,还在说小山村也可以雇工经营鱼塘,也可以养猪,等等。
琴音心里明白,阿桂是在给自己指路,希望自己尽快走出生活的阴影。但琴音的心,早已经不在小山村了,甚至都不在临江县了,早已经跑到省城去了。假如说之前需要票证才能出远门,甚至进省城,但现在都已经取消票证经营了,还犹豫什么呢?
亲爱的读者朋友,我们今天说到“票据”经济的时候,你也许会很不以为然,“不就是在买东西的时候需要票据吗?”是的,请别小看这个票据,你说得很轻松的票据,却是当年很多人削尖脑袋也得不到的票据。
现在可好了,出行、买东西不需要票据了,也就相对自由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琴音等的,不就是这样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