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成名天下知。
过去这句话更多用来形容读书人科举登第,而现在这句话却可以用来表示岳飞岳鹏举了。
大小眼在陆齐高层之中名头响亮,无人不知道陆皇帝对他之重视。但是在中下层,在底层的百姓中,他们更多知道的是林冲、鲁智深、杨志等等,真没几个知晓岳鹏举是何人的。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辽西一战,齐军完胜女真,以不足三千步骑的损伤,换取了女真两万余军兵战殁被俘,主将完颜娄室只待千余马军狼狈逃窜。可以不客气的说,辽西州、乾州和显州,都已经成为了齐军的囊中之物。已然是为主力大军打开了通往辽阳府之路。如何的不叫他声名大噪?
陆皇帝对岳飞爱重有加,而岳飞现下交出了如此一幅完美的答卷,兼之有先前半年光景里独当一面做其依据,下一步陆皇帝将他一举提到兵马副总管一级都不稀奇。所有明眼的都知道,此子一飞冲天之日已经到了。
这是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那吴玠吴麟兄弟在西北打的也不错,杨可世、杨可胜,还有王渊等人也不是白给的,然宣传不到位,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人知道啊。
宋三郎看着手中的专刊,呵呵直笑。对着眼前的晁盖道:“保正且看这行文,只怕不是唯一,日后年轻一辈后生怕如雨后之竹笋,层出不穷也。我辈老矣,只得避让一头了。”
周先生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就像西方流传的那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黑三郎看着那新闻报的专刊,看到的就是陆皇帝在着手提拔新生代力量,以此取代老派力量。
那岳飞休管才二十出头,但这人已经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军事才干,有着实打实的功绩做依靠,陆皇帝着重提拔他,谁也说不出二话来。
这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以新换旧”的过程。
晁盖哈哈一笑,这种话也就是在这个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环境下,宋公明才会说出。毕竟他和晁盖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功名利禄,俺晁盖何时放在心上?”只说他晁某人至今也没娶妻生子,就可见一番。
“皇帝仁义大方,对旧日兄弟无有半分亏欠,如此就足矣。”托塔天王也不是屁都不动的草莽武夫,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陆皇帝似是有以岳飞为首大力提拔新人的架势,但他对旧人如何?
是一条踢出去么?不是。
晁盖就知道,他在今岁新春时候,手中刚刚得到了一块勋田,一块位于辽东的勋田。面积不是很大,也就是一万亩。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了一个认购机会,可以十亩地/一块银元的价格,在西北、辽东认购一千顷田亩。
也即是一万银元购地十万亩。
区别是,前者永久免税,且不可买卖;后者田税减半,但日后可以买卖。
一万银元十万亩土地,还田税减半,还有一万亩能世代传承的免税土地。陆皇帝这是给林冲、宗泽、晁盖等不愿意封建海外的功臣们,一足矣让其家族基业永固的摇钱树啊。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田亩买下来,而后权利招揽农户,移民边疆,开垦土地。那以后他们家族就等于有了一个永远也不枯竭的钱仓了。
现在陆皇帝忽的发力捧岳鹏举,且不说他是不是真有以新换旧的打算,即便是有,这个有何不对的?陆皇帝很仁义了。即便谁都知道他把地盘定在辽东和西北的另一目的是依靠他们的力量来巩固边疆新土,然如此也足叫陆齐朝堂掀起欢呼,文武臣工全都大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利益共享么。当初黑三郎不也是高声欢呼中的一个么。已经把皇帝给的好处吃进肚子里了,现在皇帝即便要拿去他另外一些东西,那也没甚值得抱怨的。
宋江也是哈哈一笑,“还是保正看的透彻。”把心头的那点感慨尽数丢了去。老了就老了吧,非是这般老,又如何能做得如今的位置?
宋江洒脱的一笑。别看他适才语气唏嘘,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首先他是文官,便是有那后辈突飞猛进,想要比肩他宋公明也非一时半会儿即可做到的。其次是他在文官中也只是一方大员罢了,朝堂上如他这般的人物,中央地方近乎百人。这冲击力并不大。
他更多是在叹息年岁的衰老,老人辈儿看到年轻一辈锋芒毕露时候,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
而他宋三郎二十出头的时候,且还在郓城小县里做差人呢。
这般悬殊的差距,很难叫人能平平沃沃的接受。宋江心中明显就有了涟漪,只是他现在已经消平了。
晁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炙热感从喉咙直入肺腑,如是吞了一条火龙一样。
“好东西,好劲道。”晁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无怪草原上的契丹蛮子对它情有独钟。”就是因为契丹人给出的价钱太高了,以至于中原的烧酒都价格上扬了三四成。
宋江唏嘘一声,这件事上他险些都忽视了,幸亏陆齐在天祚帝身边有一颗大钉子,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燕京。
契丹人的实力恢复不少。因为他们用从中原购入的烈酒和大黄、茶叶,转手向鞑靼人高价收入战马牛羊和奴隶。这是一个低买高卖的过程,契丹就靠着这手段,恢复了不少元气,至少天祚帝重新建起了一支皮室军。
“押司可知道那深海到底是何许人?”
后者与宋江并无联系联系,但职位到了他和晁盖这一层次,谍报司对他们多少有些开放。二人都知道谍报司在天祚帝处有消息来源,甚是精确。
这叫晁盖很是好奇。
“小弟也是不知。但看其传来之情报,数据精确,言之有物,当知道其于契丹必是身居高位之辈。”宋江说着又为晁盖满上酒。“此事早晚会被揭开,你我拭目以待便是。”
“押司所言极是。此遭晁盖来燕京,就是要督促冀地兵马北来,好防御契丹趁虚而入。那女真已是要亡,契丹又岂能独存?水落石出之日必不远也。”
非是女真人自己露出要缩回老巢的意思,想必北地的僵局还要继续持续去一两载。不想女真人自己主动寻短见,这一局面被女真人自己给打破的,阿骨打气运尽也,这也怪不得别人。
晁盖的这一思维很霸道的。因为在他眼中女真人早晚是要死的,所以就不要出甚幺蛾子,乖乖的按着陆皇帝制定好的死亡方针去死不是很好么?现在一折腾反而让自己早死两年。
这就像明清时候的理学读书人,人都是要死的,没粮食吃,你在家乖乖饿死不就可以了,何必出来造反,给你家老爷寻麻烦?那被官府击毙了,还死的更早了。
偏偏契丹与女真又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二者在燕云之战后,已然被逼无奈的站在了同一立场,女真这一折,契丹又岂能长存?
……
紫禁城,乾清宫后殿之中。
此时,恰是华灯初上时候。
一队队的歌女伴随着琴乐翩翩起舞,陆皇帝端坐于上首,皇后方金芝坐在身旁,其下就是四贵两妃,加之儿女们,也已经有十多人。大的如陆梅、陆豫都自己坐在下首席位上,更小的则坐在婴儿椅上,那些不满周岁的就只露一个面便就下去了。
儿子女儿多少年纪还小,又因约束不严格,一个个神态活泼,此刻交错而坐,也是好不热闹。
这不像赵宋皇室的家宴,每人一张的宴桌都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等级不同,连餐具餐食都有不同。
陆齐朝的家宴很有家庭氛围,特别是那些小娃娃,一遭不顺心的哭闹起来,像极了民间的家宴,还是那种不入高门的。寻常的高门显贵之家,也少有这种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的家宴。可陆皇帝喜欢。
他来到这个世上,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眼前的这些个都是他的家人,价值观深受前世影响的陆谦,又怎么可能对于孩子的哭闹声赶到厌烦呢?甚至他都会亲自上手抱孩子,以至于被尿了一身的事儿,也是常有的。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明妃赵金福看着上首的陆皇帝,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长叹一声。
自己这月份可比皇后更大,眼看就要生了,皇帝却偏偏要御驾亲征,想到赵宋宫廷的倾轧争斗,赵福金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愿只是奢望而已。
明日那坐在大殿之中的男人,一早就会跨上战马,带领数百宫廷侍卫,快马加鞭的直去燕京。陆皇帝本来是不准备亲自出马的,不然他不会早早就给林冲、秦明配上左右军师。可他最终还是没抵挡的住亲手灭掉女真的诱惑……
后者在陆皇帝心中就是一个有点痛的伤疤。女真人的辉煌就是汉人的悲哀,靖康之耻的羞辱,他永远也不会忘。
虽说在现下这个世界,他已经打断了阿骨打的脊椎。虐杀一头断了脊梁的鬣狗并不能给人多大的欢喜,他更希望看到阿骨打带上自己全部的兵马来跟他决一死战。但人显然没这么笨!
这点儿,看阿骨打叫蒲家奴带来的条件便可知一二。所以他第一时间是不想去亲手杀一头残疾狗的,太过没去。然而这也就是他一时间的情绪罢了,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只不过此次御驾亲征,他却不会亲自带兵上阵了,坐在大帐中等捷报传来就是。
陆谦看着如今场面,笑的很是得意,他的儿女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年比一年增多。这是他的福气啊。
“朕出征之后,宫中事便要劳烦皇后了。”陆谦敬了方金芝一杯,后者也忙端起果汁来。
“怎是烦劳了,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
“哈哈,这此番北上,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返朝。宫学事宜,皇后且多操心……”下半年宫学就要开张了。
下手的陆梅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苦,撇着嘴时候,陆谦一个眼神看去,小妮子立刻扬起一张灿烂甜腻的大笑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