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何遇微微皱眉, 今日不管是沈浩还是福伯, 或者那些拂云宗弟子,他们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何遇缓缓放下手里的绿豆糕,后知后觉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想:“青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 何遇几乎坐不住了。桌上散开的绿豆糕他也来不及收拾, 当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房门还未彻底拉开,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自外面猛蹿进来, 一下子扑到何遇面前。
何遇心下一惊, 正欲出手却发现扑过来的是小白, 他不由顿了一下。小白瞅准时机爬到何遇肩上, 吱吱叫个不停。
小白现在一点也不白了, 身上满是碎叶枯枝,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尽管是这样,一见到小白出现,何遇提起的心也放松下来。他细致的将小白身上的碎叶子摘去, 皱眉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弄成这样?也不怕青裁罚你。”
小白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何遇的话,闻言站起身来疯狂抖了抖身上的毛, 一时间灰尘漫天飞扬,把何遇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何遇不得不伸手将小白从肩上扯下来,白净的衣服上被踩出几个黑脚印。
小白在何遇掌中又抖了几下才停下来,何遇张开五指, 伴随着砂砾碎石的尘土自指缝间漏了下去。
何遇屈指弹了一下小白的脑袋, 问:“怎么自己乱跑, 你家主人呢?”
何遇话音刚落,小白再次蹿到他的肩上,口中吱吱叫个不停,听起来很是急切,它还时不时的伸出爪子,像是要比划什么。
但说到底,它就是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比划半天也不可能有人懂他的意思。或许有人懂,只是那个懂它的人不在这里。
何遇费力的盯着小白看了一会儿,见它一会儿蹦过来,一会儿跳过去,还不是伸出爪子晃来晃去,最终无奈道:“青裁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小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它吱吱叫了几声,像是在回应何遇的话,然后它从何遇肩上跳下来,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何遇一路跟上去,越走越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去长春殿的方向。
小白最终在拂云宗后山的一处野草丛前停了下来。
何遇踩着满地的枯枝碎叶走到小白身旁,蹲下身道:“你带我来这里,难道青裁在此处?”他伸手拨开草丛,就见不远处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何遇知道,这地方是拂云宗关押魔族和叛徒的地方,只是洛青裁怎么会在这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回头看了何遇一眼,然后一头扎进了洞中,何遇身形一动也跟了上去。
凭何遇的修为,轻而易举就避开了这里的看守。
当他在牢房最深处看见手上缠着锁链靠坐在角落里半闭着眼睛的洛青裁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遇一把扯开牢门上的锁链走了进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洛青裁睁开眼睛,在看到何遇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好像没想到他会来。
“师兄?”洛青裁坐直了身体,又扫了一眼扑过来的小白,无奈道:“是它去找你的?这等小事,怎么还去惊扰你。”
“小事?”何遇的脸色阴沉,他胡乱摸了一下洛青裁的手,只觉冰冷刺骨,当即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他身上,“别动,穿好。这里这么冷,你怎么受的了。”
他又问了一遍洛青裁在此的缘由,洛青裁便将事情的始末简短的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师兄不用担心,过两天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出去了。”
“这鬼手到底想做什么。”何遇低念一句,起身道:“我去找谷师伯说清楚。”
洛青裁却拉住了他的衣服:“没有证据,谷平是不会信的。也不用急于一时,师兄,陪我说说话吧。”
何遇眉头深锁,但也知道洛青裁说的有道理,便靠着他坐下来,用手指轻轻摩挲洛青裁手腕上的锁链。
结果越摸何遇越生气,“这什么鬼东西。”他索性伸手将洛青裁手腕上的链子震碎了。
洛青裁弯了一下眼睛,也没说什么,他将断裂的锁链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后随手丢在一旁。
何遇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洛青裁身子一歪,顺势将头靠在了何遇肩上,他轻声说:“师兄,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很快。”
何遇揉着洛青裁手腕上的红痕,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裁坐直了身体,他说:“天快亮了,师兄回去吧。找不到你,谷平他们又要炸了。”
“好。”何遇点点头,接过洛青裁递过来的外袍,慢吞吞地穿上了。
洛青裁半靠在石壁上,微仰着头看着何遇,眼底盛满笑意,他拖长声音懒洋洋地说:“师兄,穿个外袍怎么还磨磨蹭蹭这么久,这么舍不得我?”
话音刚落,洛青裁就见何遇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随后一股大力将他往前狠狠一扯,嘴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何遇直吻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才停下来,他伸出拇指轻轻抹去洛青裁唇上的水迹,与他额头相抵:“等我。”
洛青裁的回应是偏过头在何遇侧脸上亲了一下,“好。”
何遇离开后没多久,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闷哼声,紧接着便是一句怒骂:“靠,洛青裁,你竟然敢打我。你信不信我弄……”
靠坐在石墙上闭目休息的洛青裁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眼珠竟是红色的慢慢变成了红色的。
那血狼隔着数米远的距离对上洛青裁泛着红光的眼睛后,识趣的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这才察觉到直到现在身上的寒毛还没有完全褪去。
血狼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惹恼对面那个人,谁知道那个疯子下次会不会直接动手要了他的命。现在只是被揍的昏过去已经算幸运的了。
血狼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眼底虽满是凶狠与不甘,但却不敢有任何小动作。他偷偷从臂弯中抬起头打量着洛青裁,凶狠、不甘的眼神很快被疑惑取代。
他是越发看不懂这个洛青裁了。
洛青裁既然不打算叛离修真界,那么又为何一次又一次动用鬼手剑?
难道他不知道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持剑人会更加依赖鬼手剑,更加受它的控制吗?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失控吗?还是说他太过自信?
血狼的脑子里转过好几个想法,但没有人告诉他哪个答案是正确的。
何遇自密牢离开后直接去找了谷平。当时谷平,尧远几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事,连沈浩、福伯也在其中。
何遇并没有与他们发生冲突,他也没提自己被欺瞒的事,从始至终都是心平气和的与他们交谈。
奇异的是,谷平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暴躁的不听解释,在何遇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沉默着。等何遇说完才道:“这件事我们会查出一个结果,你安心修炼就好。”
谈论结束后,尧远叫住了何遇,他对何遇说不用太过担心,洛青裁不会有事。
另外还表示擒拿住洛青裁是事出有因,谷平也是按规矩办事,希望何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谷平还有他们生出嫌隙之心。
何遇点点头,拜别尧远走了出去,一出殿门就看见福伯等在不远处。
“福伯?”何遇有些诧异,“我爹呢?”
福伯苦笑了一下,对何遇道:“老爷说他现在不好意思见你,怕你生气。”
何遇:“……”
福伯打量着何遇的脸色,轻声道:“少爷,其实洛公子这件事情,老爷他……”
“我知道。”何遇的目光越过福伯,投射在远处不知名的某处,“现在的人界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丝风浪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埋头修炼,所有的事务都是你们在打理,辛苦了。”
他忽然一笑,神色有些许落寞,他对福伯说:“我还没有那么不懂事。福伯,麻烦您跟爹说一声,我没生他的气。不怪他,真的。”
看着何遇的背影,福伯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他收回目光转身冲一旁的草丛说道:“老爷,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
“咳,不用了。”沈浩从草丛中走出来,手里捏着一片叶子,“我都听见了。”余光瞥见福伯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沈浩道:“你想说什么?”
福伯道:“我见少爷对洛公子的情谊如此厚重,那洛公子应当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想……”
“情谊厚重,”沈浩将这四个字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底的神色有点复杂,“是呀,遥儿对他这个师弟,可是比对我这个爹都要上心呐。”
沈浩不知什么时候把那片叶子丢了,手里捏着一个黑黄相间的东西,在指间灵活的转来转去。
福伯眼尖的发现那好像是一张符篆,只是被折了几道。注意到福伯的视线,沈浩三两下将手里的符篆拆开展示给他看:“怎么样?觉得眼熟吗?”
福伯接过去看了一会儿,低声道:“这好像出自少爷之手。”
沈浩点点头,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愁,看起来苦兮兮的。
福伯问:“老爷,这,哪里来的?”这符篆看起来威力并不大,至少不是何遇现在画的。
哪来的?从洛青裁那小子随身携带的剑袋上揪下来的。一想到那丑兮兮的剑袋,还有上面缀的满满的符篆,沈浩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人浇了一桶黄连汁,苦的他想要喊出来。
“遥儿啊。”沈浩惆怅的想,“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跟爹说呢。如果我知道他是你的……”那我肯定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他受啊。
“老爷?”福伯见沈浩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还时不时的叹口气,心里不由担忧起来。
沈浩很快回过神来,低声道:“嗯,以前遥儿画的,我从他房间里翻出来玩的。”福伯的脸色十分一言难尽,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好玩的。
沈浩可能也觉得自己丢人了,忙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天马上就要亮了,咱们不能放松警惕。药王谷那边还没有消息,那鬼手既然想害洛青裁,定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还有那血狼,也得盯紧了,可不能让他跑了。”
提到正事福伯瞬间严肃起来:“是,谷长老与尧长老已经安排妥当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沈浩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表示自己相信洛青裁是被冤枉的?
然不等他细问,沈浩已经转身走了。
主仆二人一起向山下走去,福伯听沈浩小声嘀咕道:“血狼那里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看不如偷偷去把他宰了,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福伯叹了口气:“老爷,您这么做会让少爷为难的。”
说到底他们只是在此帮忙,并没有随意处置犯人的权利。更不要说按照修真界的规矩,抓住的魔族多是封印囚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的。
沈浩长眉一挑,十分不以为意:“我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不归他们管,做什么遵循这些规矩?而且我早就想说了,那规矩是谁定的?简直是个蠢货。”
福伯:“……”
沈浩忽然一拍手道:“我看不如就这么干,咱们偷偷进去,杀了人之后死不承认不就行了?唔,不行,要不推给鬼手也行。毕竟血狼落在我们手里,魔族若是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恰好有一队巡守的弟子自下方上来,福伯怕沈浩再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来,忙咳嗽几声,示意他注意点。
沈浩轻轻哼了一声,果然不在开口。
至于那个要宰了血狼的提议,福伯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沈浩为人虽看起来粗枝大叶,但事关沈书遥,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对了。”沈浩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老福呀,你去问问花清铭……”
福伯:“什么?”
“算了。”沈浩叹了口气,“还是我自己去吧。这里你多盯着点,那些孩子毕竟经验不足。”
福伯点点头:“好。”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