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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身一人去到聂芷那遥远偏僻的小镇,不想在那里遇见他这一世最喜爱的人。
他也不是脾气好,只是凡事都看得开,也不愿纠结芝麻大的小事。聂兰偶尔与他有分歧,他都会随她去,除却生死,这世间的事情都不在他眼下。
他想过跟聂兰结婚,可总怕她嫌弃自己不能说话,原本她就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种种猜测与不安,在昨天晚上烟消云散。他只怕自己不够好,只怕自己护佑不了聂兰。
他与聂芷定下的承诺很简单,是照顾聂兰一辈子,无论生死或贫富,他要一直陪着聂兰。听起来很难,可他哪里还会有空闲去做别的事呢?只聂兰一人就花了他半辈子,不论她有什么不好有什么缺点,剩下来的时光足够他们互相磨合。而且,真正不好的人是他自己啊。
李想敛下眉眼,垂着头站在一旁思量。
聂兰一回眼就看见他这模样,心被狠狠揪了下,她放下手里的商品跑过来,关心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想抬起头,然后摇了摇。他支起手做个手势,示意聂兰继续挑选。
聂兰伸手摸摸他的侧脸,掌心温热,/不像是生病。她道:“我挑完了,我们回家。”
李想去拿那些袋子,聂兰却抢先握住袋子的把绳。空着右手朝他笑。“你那拿这个。”
入目处是她向上摊起的右手掌心,白白净净的,握在手里也很柔软。
聂兰哼着歌偎在他身边,心情出奇地高涨。
回到家,东西都打包好了塞在一个行李箱里,聂兰再把新买的东西塞进去,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都收拾完了,我去做饭,今天你想吃什么?”
李想比出两个菜:“番茄炒蛋。鱼香肉丝。”
聂兰应得爽快:“行。我去做,你休息会儿,逛街肯定逛累到了,去床上躺一躺吧。”
李想和聂兰从未逾距。一人一张床。过得也很好。
他躺在床上想刚刚和聂兰去逛街时看到的一枚钻戒。很小一颗,却很亮,整个以花苞的样式绽开。最后钻石落在花心处,像极了一个含蓄却痴情的美人。
他扬起个笑容,在心里默念:九千八百九十九。
聂兰和他的工资都归他管,两张银行卡下的数额天差地别。聂兰的工资远远高于他,可她却甘愿洗手作羹汤,鲜少出去逛街买东西。
而他存下来的钱,刚好够九千,只要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行。
他们乘坐最后一班班车到达土田镇已经六点,天黑了大半,聂兰带着他拐了条小道。小道到半路有个下坡的拐弯处,下了坡就能看到聂兰家的房子。
其实说起来,他们刚走时才认识不到三个月,远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境地,他是喜欢聂兰,却可以干脆利落的放弃。可聂兰带着她爸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的消息找到他,求着他带她走,他心一软,在一个夜晚的月光下扶起了满脸是泪的她。
往事想起来还有些陌生,李想想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决定要跟聂兰过一辈子,也许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脱衣服的时候,也许是她为自己做饭洗衣的时候,也许是她在c市迷路他费了好大力才找到她的时候。想起来都很遥远,他和她还多的是未来。
“终于到了,李想李想,你来看。”
聂兰在前方叫他,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那里。
“我走的时候我们家没有种花的吧,现在居然有那么多花,好漂亮!而且我以为我走了之后我爸会把菜园子荒废,没想到他还打理得不错。”
李想身子高,比聂兰多看到一些东西,他指着一个方向,比了个“爸爸”的手势。
聂兰疑惑,“爸爸?谁爸爸?”
她踮起脚往那里看,却还是看不着。李想把她手里的东西卸下来,揽着她的腰举起来,她便能看到高高的农作物中间一个佝偻的身影。
她顿了顿,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一下一下似乎落在了李想心上,让他也难受起来。
“那是我爸爸么?”
李想把她放到地上,对着她点了点头。
聂兰飞奔出去。
他叹了口气,拎起聂兰的东西,提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跟上。他脚下不停,心里也有困惑——没想到五年多过去,聂兰的父亲也变了个样。
他还记得以前聂兰父亲是个酒鬼,也是个赌鬼,聂兰的母亲离开了家,聂兰的日子很不好过。她父亲喝醉了酒会打她,嘴里唾骂着她的母亲,聂兰会往他这里躲。久而久之,他也怜惜这个女孩子白日要上学,晚上却要耕种来养活自己和父亲。
是以当他看到聂兰父亲竟然会种地的时候很吃惊,因为她父亲自打聂兰母亲走后颓废了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成想他竟然还能站起来。
前面聂兰双手一撑围栏,轻而易举就翻过去。她从及腰的作物中呼啸而过,猛地抱住那个佝偻的男人,泣不成声。
男人其实远远的就注意到了聂兰近来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是不想自己再一次失望。
聂兰走后已经很多年,刚开始他仍旧是醉生梦死,该吃吃,该喝喝,该赌赌,该穷穷!可这样的日子在他某一天宿醉醒来以后完全没了意义,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觉得心里和身体里都很空。
他的妻子在嫁给他之后知道他是个赌鬼很生气,勉强生下了聂兰后就跟小白脸跑了,就连他的女儿聂兰也跟个哑巴跑了。他一度很愤怒,可当他想明白了之后却开始悔恨。
他的确不该把自己讨生活的活计定为赌博,他实在不该酗酒,他也不该打妻子和聂兰。他是个男人,却把生活的重担丢给了妻子和女儿,后来又打骂她们,他并没有这个资格,可他却做了很多有违道义的事情,难怪人家受不了要跑。最过分的是,他当年还听一个媒婆吹嘘,想要把聂兰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只因为他有钱有势。
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的他哭着狠狠打了自己几巴掌,低声喝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那时距离聂兰离开已经过去了快三年,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却有人从c市给他寄钱来,一个月一千,及时缓解了他的困状。他也知道是聂兰,如今女儿飞黄腾达,他更没有脸找过去。
把债还了,再种几亩地,他觉得下半辈子就这么过了就行,也不管别的事情,他活着已经很艰难。
直到身后抱过来一个人,直到聂兰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上天一直都在优待他啊,妻子虽然跟别人跑了,可她在之前一直对自己很好,是自己太过执拗霸道。而女儿更是懂事,她清楚自己的脾性,却永不跟自己吵架,唯有当他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的时候她据理力争。她去了c市,挣了钱后还给自己寄钱回来,现在更是主动要认自己这个父亲。他半辈子糊涂混账,何德何能?
他的手在剧烈发抖,他很艰难地抬起来,握住了聂兰纤细的手腕。
“小兰啊。”
一声叹息,两个曾断绝关系的亲人互相抱住对方,从体温里感受到血液沸腾的力量。
李想站在围墙外,无声笑了起来。
人有归途,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聂兰和李想坐在简陋的大堂里,她父亲正在厨房做饭。她也没有很大期待,所以当父亲端上面条时她也没有惊讶。
“我就会煮面条,你们别嫌弃,将就着吃,明天我去城里买些好菜回来。”
聂兰嗓音发涩,“不嫌弃,爸爸,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哦哦。快吃吧,等会冷掉了。”
她的父亲看上去有些局促,双手绞着脏兮兮的围裙,一时间又让她眼眶一热。
还没动筷子,对面的李想已经把面条推到一旁,他看着聂兰,做了几个手势:“你爸爸还没吃饭。”
聂兰懂了,问一旁站在不坐的父亲:“爸爸,你的面条呢?”
她父亲笑了笑,转身回厨房,“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爸爸!”
李想又对她做手势:“我把我的面条给他。”
聂兰离开座位,三两下把父亲拉回来,正对着李想放过去的面条。“爸爸你坐,李想把自己的面条给你,我跟他分吃一碗。”
这个角度看,老人的鬓发全白,苍老的脸上显现出潮红,看得聂兰心疼。
“爸爸,你吃饭吧,你不吃我也不吃。”
老人低下头,不做声,过了会坐下来,拿过筷子开始呼噜噜吃面。
聂兰去厨房拿了双新筷子和一只碗出来,递给李想,再把面条分了小部分出来自己吃。“我不饿,你多吃点。”
李想默默,也只能接受聂兰的好意。
饭后聂兰自己去洗碗,这一去可不要紧,灶台什么的简直脏得不得了,她扶额,早就知道父亲不会做家务了,看来这几年父亲也没清理过。
她洗过碗,认命地拿起抹布开始打扫。
她父亲站在外面跟李想说话,却只有他说,李想并不能做出回应。(未完待续……)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