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腐尸还依稀看得出人形,李惟楚和许菏清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个人。
原本头发就已经稀疏且发白,里边的头皮也跟着暴露,没有了头发的遮掩,过了这些日子的腐化,更是变得无法直视。皮肤本就已经皱巴巴的,这会儿身体里的水分彻底消失,所有的皮全都如同晒干后的鱼干一样紧紧皱成一团。
眼窝深陷,眼珠子瞪得巨大,朝着屋顶翻着白眼。
平时连个恐怖片都不敢看的李惟楚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同那双恐怖的眼睛对视一眼被吓得不轻,连忙退到一边开始干呕起来。一直在外边的许海晏注意到里边的动静,自己推着轮椅走进房间。
见李惟楚扶着墙角脸色苍白,许海晏赶紧到了她身边:“怎么了阿楚?”
“我没事大人。”
李惟楚伸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许海晏也给她拍了拍后背,这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虽然干呕感已经消失,可肚子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给里边的许菏清添麻烦,李惟楚索性站在外边没有再进去:“小清,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这人已经死了将近半个多月了。”
许菏清虽然见过不少的死人,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尸体,一时间也不忍与其直视,“只是,现下没有工具,不好判断他的死因是什么。”
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之前沈廷给她准备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戴上,许菏清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你们就别进来了。眼下情况特殊,若是这个人是得了疫病,保不准会被传染,你们隔远些。”
“你也小心。”
李惟楚同许菏清说完这句话,就见她钻进了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在外边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许菏清在里边喊:“阿楚!过来帮我一下!这里还有个人!”
“来了!”
听见许菏清的召唤,李惟楚赶紧迈着步子冲了进去,就看见许菏清从房间里边用稻草铺成的草垛子里边带出一个男孩子来。
那小男孩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许菏清伸手给他把了脉,居然意外地发现还有脉搏,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许菏清把李惟楚叫了进来:“阿楚,这个孩子还有脉搏。你去找点水给他喝。”
“水?”
李惟楚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水壶,晃了晃却发现水壶里的水早就已经被自己喝完。许海晏把自己的水壶给递了过来:“阿楚,给你。”
“好。”
顺手就把许海晏递过来的水壶接住,李惟楚捏开那小男孩的嘴往他嘴里灌水。
可灌了半天,也只是灌进去一小口而已。
“他喝不进去。”李惟楚把水壶还回去,“不行,我们得赶快把他带回医馆去。不然这孩子要撑不住了。”
“走吧。”
在房间里捣腾完的许菏清从里边走了出来,“这男孩子估计是因为几天没吃饭才饿昏过去的。身体没有别的大碍,现在送回医馆还有得救。”
“那我们赶紧回去。”
李惟楚蹲下身来,让许菏清帮着她把这小男孩爬上自己的后背,稳稳地托住他,李惟楚迈着大步,先许海晏他们一步往医馆的方向跑。
许菏清在后边,先给这间屋子贴了张封条,这才推着许海晏的轮椅跟上李惟楚的步伐。
李惟楚身子骨比起别人来说都要单薄许多,可力气也还算不赖。更何况她背上这个小男孩,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背在背上也觉得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四岁的模样。
就算身后背了个人,李惟楚的步子也并没有受到影响。
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孙城瀚他们所在的医馆。阿广瞧见李惟楚身上背了个小孩觉得奇怪:“李先生,你身后背的是谁啊?”
“今天走访的时候见到的,因为没有吃的已经在家里昏迷好几天了,方才给他灌了几口水。”李惟楚小心翼翼地把人给卸下来,阿广赶紧过来帮忙。听她这么一说,阿广心中一惊:“怪不得脸色这么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我这就带他去医治。”
“爷爷……”
阿广正准备将小男孩接过,依稀从孩子嘴里听见他在说着什么。
只是可惜,他声音实在太小,即使离他最近的李惟楚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许菏清匆匆忙忙赶过来,正好看见阿广把人给带进医馆。
“你刚刚在那房间里做什么啊?”
“去检查了一下那个人的死因,还有年龄之类的。”
许菏清脑子里回忆起自己方才瞧见的场景,粗略地推算了一番,“那人已经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死因也的确是因为疫病。”
“你怎知那人得的是疫病?”
“他死亡时的身体表征同昨天师父跟我说的患者的身体反应是相似的,而且他们家米缸里有一只老鼠,你还记得吗?”
“记得。”听她突然说起那只老鼠,李惟楚突然脸色一变,“难不成那人正是因为那只老鼠才染上的疫病?”
“没错。”
许菏清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旋即走到李惟楚旁边来说道:“而且,我已经知道了这次疫病在人体内的主要发病场所在哪儿了。”
“你……”
李惟楚只是稍加思索,便立刻想明白了方才她在那间房子里到底做了什么。
“你居然把尸体给解剖了?!”
李惟楚瞪大眼睛看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外传,只得小声地朝她喊了句。
在北辰,或者说在封建王朝当中,解剖尸体始终都是让人忌讳且极为禁忌的一件事,而北辰对这一管理是更加严格,因此断案中仵作都很少有发挥的余地,只能全靠一些有限的线索推断出真相。
而这一条例对公孙城瀚他们来说更加是阻碍。
在出发前,公孙城瀚原本还想向许承乾讨一道允许解剖尸体的圣旨,可夏如云却拦住了他。
毕竟,这个规矩就是当初许承乾为了掩盖自己害死太子的真相而定下的。若是贸然提出这个意见,恐怕公孙城瀚小命都会不保。
因此,他们来到嘉福县之后,一是死亡的病例在他们到来之前都已经下葬,二就是因为这一条例,所以对疫病的判断迟迟没有进展。
却没想到许菏清不动声色地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