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竹一直昏睡着,感觉身子像是在水中一样浮浮沉沉,忽冷忽热,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在做梦,梦中是曾经她还在九歌在师父身边,和朋友们一起在桃花林中笑闹追逐,有好多好多的人,火枫、云罗、遗修、雪华、云生、青玖,还有……常翌。
梦中不断地浮现当时常翌被天火吞噬的场景,她在梦中撕心裂肺地哭,却换不回上天一丝一毫的怜惜。
司马长渊一直守在她床前,见她时不时地出虚汗,帕子换了一张又一张,总是刚替她把汗擦干,又出了一身的虚汗,这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原本轮廓柔和的下巴已经变尖了不少,看得他心里又疼又急。
她被人打下九重天,正好落在点苍山附近,被宫娥发现带了回来,全身有好几处重要筋脉被挑断,但由于她在仙阁之内习得了还生之法,他只是略微输了些真气给她,被挑断的筋脉又开始慢慢长了回来。
他已经替她把过脉,只是伤心过度才导致的昏迷,本以为很快就会醒来,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固执,昏睡了三天三夜都还不肯醒,要么就不停地哭,要么就一身身地冒虚汗,可把他吓得不轻。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宫娥婉儿站在敞开的门边,抬了抬手中的药碗,恭敬道:“主上,药熬好了。”
“给我吧,你先退下。”
“是。”
司马长渊细心地吹凉滚烫的汤药,慢慢喂她喝下,汤药浸润了她干裂苍白的唇瓣,顺着唇缝渗入了齿舌间,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喂她喝药,不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药才刚刚喂了两勺,昏迷中的宫千竹忽然被呛到似的咳了起来,司马长渊一愣,惊喜地放下药碗,将她的身子托起来,轻声唤道:“竹子,你是不是快醒了?醒了就睁开眼吧,不要懒床了。”
软软依在他怀里的宫千竹微微动了下,如墨的纤长睫毛颤了两颤,缓缓睁开眼睛,眼底黯淡一片,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娃娃。
司马长渊顿时就急了,用力摇着她的肩膀,“竹子你怎么了?还没有清醒吗?还是做了什么噩梦?”
宫千竹漆黑一片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到他担忧的脸上,霎时间眼底的泪水便涌了上来,她扑到他怀里,悲痛欲绝地哭泣着。
“长渊,我害死了常翌,常翌被我害死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常翌死了?”司马长渊心里一惊,略一思索大概也明白了缘由,一定是仙界众仙想要杀竹子,而常翌为了保护她所以才……
不由得暗自咬牙握拳,好个仙界,对一个小姑娘竟然都能如此心狠手辣,他的原意本来只是想让九歌弟子参与到救人中去,好让墨子离被卷入风口浪尖之中,便能为宫玄月的复活争取时间,却没料到仙界之人竟如此狠绝,他也间接地害死了常翌。
心里难免有几分自责,他安慰地拍拍在他怀里哭泣的宫千竹,“竹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比起她哭她闹,他更害怕的是她把一切都闷在心里,像刚刚醒来的那一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丢了魂魄,眼底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死寂。
宫千竹哭了许久,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来才慢慢放开司马长渊,他又喂她把剩下的汤药喝完,哭累了的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梦到了常翌。
白茫茫的一片浓雾,夜色中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只能勉强看见浓雾中有几簇蓝紫色的鬼火浮在空中上上下下地飞,阴森的鬼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将浓如牛奶般的大雾吹散了些,隐隐约约能看到对面现出一个修长的银色身影。
常翌!她又哭又笑地朝他跑过去,想要紧紧将他抱住,双手却直直从他身体里穿过,像穿过空气一般。
常翌苦苦地笑,傻千竹,真正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抹幽魂罢了,你又怎么能碰得到我。
宫千竹捂住嘴忍不住哭起来,常翌,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去死,不值当的啊。
常翌脸上闪过一丝悲戚,虽然想要自欺欺人地告诉你仅仅为了同门情谊,但想想已经没必要了,因为你是那个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你若是死了,她会很难过的。
秉烛……她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泪水又止不住地涌出来。
常翌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拿出一串水晶手链递给她,解释说,这是秉烛一直很喜欢的水晶蛋,我把它做成了手链,只可惜不能亲手交给她了,麻烦你代为转交一下。
宫千竹怔怔地接过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每一颗水晶蛋都晶莹剔透,金色透明的蛋心外面包裹着一层无色透明的水晶,上次秉烛去找他要,结果气呼呼地跑回来了。
忆起往事,她心里忍不住又是一番酸涩,常翌你放心吧,我会亲手交给秉烛的,她看到了一定……
话还未说完,她抬起头,面前已是空无一人,只有那带着淡淡悲伤的夜雾还在若有若无地缥缈着,如同鬼烟一样。
“啪”地一声响,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宫千竹被惊醒,下意识地低头看手中,两手空空,她浑身瘫软地靠在了床头上,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慢慢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条晶莹剔透的水晶手链。
她将手链放在心口,闭上双眼,一滴泪从纤长的睫毛下滚落,“啪答”一声脆响,敲在了手背上渗入指缝之间,再也寻觅不到半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