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繁星之下,苍茫的草原一望无垠,草间开着的小小的紫色碎花,远远望过去像是落了一地的星星,夜风轻轻地吹着,吹弯一片绿草,吹起那片素白胜雪的衣袂,在夜色中翻飞着,遥远缥缈,如梦似幻。
宫千竹安静地坐在辽阔草原中的一块石头上,微微仰起头,唇色略显苍白透明,眼上缚着一条白绫,夜色中白绫翻飞如蝶,几欲要乘风归去。
只是昔日那白皙细腻的一身皮肤,如今已经遍布红痕,不少水泡还没有消下去,轻轻一动便痛得揪心,不过相较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记得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她终日浑身又痒又痛,连翻身都不敢,嗓子也被浓烟熏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受的时候也叫不了疼,只能低低地呜咽着。
可她还是幸运的吧,历经了那么多磨难,如若不是上天眷顾,她又怎能活到现在。
没关系的。她不止一次地安慰着自己,幸好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就算被毁了容,她也可以自欺欺人,催眠自己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
纵然没了眼睛,再也看不到满天的星星,可是这也没关系,她记得漫天繁星璀璨的画面,她会回忆的。
一想到这里,她低落的心情多少会好一点起来,努力扬起唇角,刻意忽视掉那钻心的疼痛。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雪白的披风,宫千竹单薄的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着,随即便听到司马长渊满是心疼的温柔声音:“怎么不多穿一点,你才刚醒,身子还没养好,生病了怎么办。”
宫千竹微微转过头去,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下,“我会小心的。”
那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灵悦耳,嘶哑得像是苍老了百岁,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司马长渊眸光一暗,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一身紫裙的执扇夫人站在那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于是便又叮嘱了宫千竹几句,这才朝执扇夫人走去。
“从九歌传来的消息,墨子离下令将颜如玉囚禁在灵峰塔内受罚,估计最少也要几十年才会放她出来。”执扇夫人开门见山道,“看来墨子离已经知道颜如玉做的事情了。”
司马长渊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安静坐着的宫千竹,见她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方才放下心来,冷冷嗤笑道:“莫不是他想以此为借口,包庇门中弟子?”
“这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闻墨子离这次当真发了很大的火气——就连他那个刚醒过来不久的徒儿要来劝,也让他给关在了门外。”执扇夫人顺下眼,那个青芜对他来说何其重要,莫不是还比不上如今的宫千竹?“主上,如今颜如玉被九歌收押囚禁起来,要抓她的事情……”
“继续。”司马长渊暗自握紧拳,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血债血偿,她欠了竹子的那身皮,用她自己的来还。”
执扇夫人哀哀叹一声,无奈领命而去。
司马长渊在原处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宫千竹慢慢走去。
他明白执扇最后的那声哀叹代表了什么,他变了,早就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可那又怎样,他本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都只为她一个人而活,生生世世守护着,这是他的宿命。
他走到宫千竹身后,想要将她抱回去以免她着凉,手还未碰到她,她已经开了口:“长渊,你为什么要抓颜如玉?”
司马长渊一愣,收回了手,“你都听到了。”
宫千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微微仰头道:“长渊,祸福有命,各安天命,我变成这副模样已经成了定局,何必要再平添一分苦痛,何况颜如玉她,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
司马长渊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漠然的神色,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忽然好想狠狠打她一巴掌,把她打醒,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上的是非对错。
她这算什么?以为来者不拒的包容与谅解就是对的,就是善么?这种可笑的愚善,她吃了这么多亏受了这么多苦,竟然还不够让她看个清楚吗?
可终究是狠不下心落下巴掌,他死死瞪住她隐含悲哀的面容,一甩衣袖,扬长欲去。
“长渊。”宫千竹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她扶着身下的那块石头慢慢站起来,因为手指用力按压在石头上,很快本就红肿的指尖又开始发炎发烫,十指连心,钻心般地疼。
她却无暇顾及这些,伸出双手摸索着朝他走过去,司马长渊纵然对她再失望,看她这样子心还是立马就软了,怕她不小心跌倒,快步走回去扶住她。
宫千竹双手抓住他的袖子,掌心疼得发烫。
“长渊,告诉我,已经这么久了,你也该告诉我了——为什么执扇夫人会听你的话?为什么你可以号令神界?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告诉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