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宫中红烛犹燃,貔貅香炉中徐徐吞吐着薄云香雾,宫玄月自池中浴水而出,长发如莲,他擦干指尖晶莹的水珠,拢上一件月白色的干净浴袍,没有穿鞋,赤足从屏风后走出来,安静凝望着她,影子斜长地拖在暗红绒毯上。
宫千竹正坐在床上看一本书,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微微一笑,“姐姐,你洗完了?”
宫玄月浅浅嗯了一声,微微倾身吹熄了烛火,就着从窗外流泻进来的皎洁月光,将书从她手中轻轻抽走放到一边,合衣躺下。
宫千竹只感觉床榻往下陷了一点,她背对着他问,“姐姐,我们明天真的要成亲了吗?”
“你不想成亲?”宫玄月不愠不火地反问了一句,双手从背后环过她的腰,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很不真实而已。”
她只是觉得很害怕而已,虽然可以感受到身后那颗心脏在沉稳地跳动着,可她还是在害怕,最最可悲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样做真的对吗?她只剩四个月的时间,难道在撑过了四个月之后,让姐姐来承担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她愈加迷惘无措,谁能来告诉她,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怎样才不会错?
宫玄月只微微叹了一声,轻轻一翻便压在她身上,双眸散发着淡淡妖冶魅惑的血色光辉,“千竹,如果不确定,要不要为我生个孩子?”
脑中轰地空白,她整个呆住了,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移到她腰上,在解她的衣带,她耳中一片嗡鸣,血气上涌,来不及思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宫玄月就这样停下,血色的眼眸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姐姐,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她反应过来,急着要解释,全身血液倒流。
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她是马上要嫁给他的人,这个理由听起来未免也太像借口了,谁听了都不会信。
半天没听到他作出回应,她的心沉了下去,手慢慢松开,几近绝望地想要挽回什么,“对不起姐姐,现在……可以了。”
宫玄月似是在黑夜中轻轻叹息,伸出手指拭去她眼角不知不觉滑过的泪,“如果没有准备好,那就等成亲以后再说吧。”
宫千竹几乎又要落一次泪,看着他从她身上翻身下去,纤细五指紧紧揪住了被子。
“睡吧。”宫玄月话音刚落,一道透明红光从他指间弹出,她很快便熟睡了过去,他一点点擦掉她眼角残留的眼泪,微微顿了一下,咬破自己的食指,一滴血落在她额间,凝化成一枚血红花印,很快隐遁消失不见。
他将下巴轻轻放在她脑袋上,薄唇轻抿。
千竹,姐姐会替你把将要走的路全部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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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魔界上空彩光交织,胭霞满天,手执请帖的各界之人自五湖四海赶来,千岛湖千百年来第一次大开魔龙潭口,人潮如流水一般陆续不绝地涌进匝口,由于人数太多,潭口并没有安排守卫检查,只要是带着请帖的来人,一律自动放行通过。
宫千竹坐在挽月宫中任由宫娥们梳理,凤冠上垂挂下来的金珠流苏晃花了她的眼睛,几乎快要认不出来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这么艳丽的衣服,从来没有尝试过在指甲上染上艳丽的丹蔻,更没有在身上涂过香粉,戴那么多沉重的饰品,镜中的自己看一眼便不想再看,那不是她,那只是一名即将嫁给魔界君王的女子,被那么多浮华的东西陪衬着。
偏偏还有宫娥在耳边羡慕地说:“公主真是太美了,早知道公主打扮起来会这么好看,以往何必要穿那么素净的衣裳?”
她皱了皱眉,不想多说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头白发被挽起来,一根根发簪往上插,最后有宫娥还拿了一个薄薄的红色纸片过来,她险些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宫娥奇怪地偏了偏头,“这是胭脂啊,公主以前从来没有涂过胭脂吗?”
宫千竹便不再说话,轻轻抿上那张薄薄的红纸,双唇被染得艳红,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抿了胭脂红的自己,那是她吗?那个艳丽奢华的女子,是她所熟知的自己吗?
她被宫娥打扮好扶着出了挽月宫,白芷守在宫外,看见她也是惊愕地瞪大了眼,满脸的震惊。
宫千竹走过她淡淡苦笑,“根本不像我是不是?”
白芷垂下眼眸,这样的她很美,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天地失色,美得简直可怕,可这完完全全只是魔族公主,只是要嫁给魔君的女子,却单单不是宫千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