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迪云亲切地问孩子们,“要不要让哥哥给你们听听诊?”
他晃了晃挂在胸前的听诊器。
不过这种玩意对孩子们来说很陌生,在他们眼里就跟怪兽一样。孩子们眼神闪烁,不禁纷纷往门口退。但是又充满好奇心,所以一只脚迈出了诊所,另一只脚还在里面。
刘珠花知道孩子们心里的想法,她对邓迪云说:“平常李先生看病是用把脉的,你突然拿出这个听诊器,孩子们肯定不敢。”
邓迪云这才明白了。
“孩子们,这是听诊器。哥哥只要把它放在你们胸口听一听,就能大概知道你们的身体情况。你们想不想试一试?”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忽然全都一哄而散,撒腿跑了。
邓迪云哭笑不得地看着刘珠花,“小姨,我有这么可怕吗?”
刘珠花难得笑了笑,“慢慢来,咱们闽口镇就是这么个情况。迪云,你得有心理准备。”
邓迪云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鼓劲,“加油。”
刘珠花看了看诊所,她说:“该给诊所做个卫生了。”说着,她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小姨,我自己来就好。”邓迪云不想刘珠花辛苦,“对了,小姨,我给你听听诊吧。”
正是饭点,张有米捧来了一碗米饭,上面铺着几块鸭肉,还有一些青菜。他一进诊所,就喊“哥”。
邓迪云很疼爱这个表弟,宠溺地对他笑了笑。
“小姨,你该多吃点吃好点,太瘦了。”邓迪云很是关心地摸了摸刘珠花的双臂,还问张有米,“你老妈是不是总不舍得多吃点?”
刘珠花哈哈一笑。
张有米把米饭放到小饭桌上。他对表哥诊所里的这些药品很感兴趣,边在药品架前穿梭,边回答,“我妈胃口不好,肠胃也不好。”
邓迪云问刘珠花,“是这样吗?小姨,你一天饭量有多少?会拉肚子吗?”
刘珠花懒得跟这俩孩子多废话,她急着要打扫卫生,说:“你听有米瞎说,我好好的,正常得很。”
张有米看看这个药,又看看那个药。他不敢乱动。邓迪云看出他很好奇,便鼓励她,“你想看哪个就拿起来看。”
张有米有些犹豫。他怕把表哥的药给弄倒了,害得表哥亏钱那就不好了。还好妈妈刘珠花及时说:“想看就拿去看,别毛手毛脚的就成。”
“好咧。”张有米雀跃不已地拿了一些药瓶仔细看着。
邓迪云说:“有米,干脆以后考医科大学怎么样?”
张有米错愕不已,他是想过考大学的事,可从来不敢想考医科大学。医生,白衣天使,像电视剧里那样学历很高的医学人才,简直是遥不可及又无比美好的。
刘珠花边干活边让邓迪云赶紧吃饭,免得凉了吃坏肚子。邓迪云直笑,说他自己是医生肯定不会让自己生病。刘珠花说那可不一定,李先生当了一辈子的赤脚医生,自己却体弱多病。
邓迪云吃将起来。他边吃边问,“有米,你听见哥跟你说的没?好好读书,将来考医学院,怎么样?”
“考大学?那很难吧?”刘珠花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只是她觉得要是能考个中专也很好了。
邓迪云说:“有什么难的?有米成绩好,又用功,肯定没问题的。”他看向张有米,谆谆教诲的语气,“你不要像哥当初一样,不敢做大学的梦。其实这个梦是可以有的,我们闽口港的孩子不差。听见了没?”
张有米拿了一袋葡萄糖过来问他,“哥,这个东西贵不贵?”
邓迪云看了一眼,“还行,怎么啦?你想喝?”
张有米摇摇头,“我是想着要是有同学想买,我好跟他们推销推销。”
邓迪云大笑,差点被饭粒呛到。
“你呀你,没想到还是个小商人。”他指了指张有米,“行啊,不当医生也好,要不考商科大学吧,将来当大商人了,回来我们闽口港投资。”
张有米摇头,“我想读交通工程。”
邓迪云足足愣了好久,才拍了拍张有米的肩膀,很是欣慰,“好啊,读交通工程的男孩子有出息,嗯,没想到我们有米这么有想法。”
刘珠花正在拧抹布,她停下手里的活,问张有米,“什么大学有这种专业可以读?”
张有米说他不知道。
邓迪云说,“有啊,远一点的有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都是很好的学校。想挑近点的,福建本省的也有工程学院。”
他们正说着话。有个小孩跑进来,有些慌张地说,“我要打煤气。”
虽然镇上一半人家都用上电了,但经常停电。停电的时候,很多人家就用煤油灯照明。煤油灯是用煤气的,小小的煤气瓶大概500毫升,打上一瓶这样的煤气能用上几个晚上。邓迪云的诊所有安电,但是为了节约用电省电费,他主要用的也是煤气灯。
这小孩跑错地方了。打煤气的是诊所对面的那家。
“是对面。”张有米给这小孩指了指。这小孩是猪宝,张天秀的弟弟。
猪宝绕了一圈,转了个360度才跑出去。有些傻乎乎的。
“这小孩谁家的?”邓迪云不认识猪宝。虽然他也是闽口镇的,但出去读中专加上工作的两三年,回来后很多人和事他都不了解。
“猪宝啊,张天秀的弟弟。”张有米脱口而出。
邓迪云还是不知道。
张有米说:“他爸叫张六通。”
邓迪云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张六通是哪个。他说:“我想起来了,六通叔去广东打工还赚了很多钱,盖了漂亮房子,对吧?”
张有米拍额一笑,“那是林大伟,林芳芳的爸爸。你弄混了。”
“哦,瞧我。”邓迪云笑自己记性不好。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六通叔也去广东打工了。”张有米告诉他。
邓迪云感慨,“我们这地方就是太穷了,连一家厂都没有,留不住人。其实要是家乡能有人家广东一半好,我们还用巴巴地去外面打工吗?”
张有米说:“有,我们闽口港有厂。”
“有吗?”邓迪云忙问。
“冷冻厂,县城人过来办的。就在我家后面那块地,已经开了一年多了。”
邓迪云回乡后忙着办诊所,还没去张有米家走动,他并不知道家乡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是好事,他非常欣喜。就像找到了与他志同道合的伙伴似的。他表示要找个时间去看看这家了不起的冷冻厂。
张有米调皮地说:“我进去过这家厂,羡慕吧?”
邓迪云说到时让张有米带他去。张有米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因为他跟梁厂长的女儿是好朋友。
“你跟林芳芳也是好朋友吧?这我没记错吧?”邓迪云问张有米。
邓迪云吃完一碗饭,很干净,没留一颗米粒。刘珠花过来瞅了一眼,问他:“是不是不够吃?明天让有米多打一碗过来。”
“不用不用,我减肥。”邓迪云握了握自己的腰。
刘珠花白他一眼,“什么?减肥?饭都吃不饱?你还减肥?这话可别被别人听到,该说你不正常了。”
“肥胖是造成很多疾病的原因,我得保持一个健康标准的体重。”邓迪云说。
刘珠花说:“那你还说我太瘦?我这样的身材岂不是更标准?”
邓迪云说:“小姨,你这是太瘦了。还有,有米也太瘦了。你要多吃饭啊,女孩子都比你高出不少。”
张有米看了看妈妈刘珠花,妈妈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们母子默契地没有声张。还好邓迪云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