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罗老师才会正式到闽口中学上课。他和谢超老师出去后,教室里又吵成一锅粥。有同学聚在一起讨论,说敢打包票新来的罗老师待不了多久就会滚回县城,还有同学拿罗老师的长相调侃,说他长得像八爪鱼,像千年老乌龟。
谢超带着罗老师下了楼梯,经过楼下的班级,几乎每个没有老师在看管的班级都吵得不行,甚至有学生站到课桌上蹦蹦跳跳。谢超有些尴尬。
罗老师冲他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没想到镇上孩子这么活泼呢。”
谢超感到不好意思,“这些孩子脑子并不笨,假如能安下心好好读书,我相信他们一定能读出一番成绩。”他摇摇头,有些可惜地表示:“但是闽口镇条件不好,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读书并不是件必须的事情。”
他们走到操场,罗老师看了看学校,单从硬件设施来看,确实是不够好。年代久远的两栋教学楼,那些窗户有些连玻璃窗都没。再看操场,仅有的一对单杠双杠运动设施从颜色上看,已经生锈了。经谢超的引领,罗老师跟他来到教师宿舍。男教师楼在教务处那栋楼,在二层。他们站在宿舍外,谢超指着对面那栋二层楼,对他说那楼下是食堂,二楼是女教师宿舍。
打开宿舍门,罗老师看到里面一个老师也没有,而且看起来没什么人住。谢超说,现在只有他自己住这里,其他留不住的老师已经搬走了,还能留住的老师也没住宿,每天下课后开摩托车回县城了。
“看来以后我俩要开启同居生活了。”罗老师爱开玩笑。
谢超性格跟罗老师不一样,他属于内敛型。所以当听到罗老师这么说笑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自在。罗老师看出来了,他马上改口,“不,不,应该是同事生活。”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
送走了罗老师,谢超来到教务处。校长和叶祖耀都在。叶祖耀看了看谢超身后,发现没跟着什么人。“罗温走啦?”叶祖耀问。
谢超点点头,“走了。”
叶祖耀和校长互相看了看,笑了。校长说:“我就说老谢出马一定能搞定。”叶祖耀也拍马屁,“说的还真是,我们家老谢跟谁都能合得来。不像我长得这么可怕,会把人吓走的。”
谢超说:“行啦,你们俩就别一唱一和了。我看这个罗温也没你们说的那么难搞啊,还行。”
叶祖耀说:“这么一个怪咖,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变得亲切了。”哈哈。
校长也说:“罗温虽然教学成就卓然,但是在县城得罪太多人了,从一中辗转到二中,又从二中跑到了私立中学。若不是一再跌落,你们以为他怎么会愿意来我们闽中?!”
“他说以后住宿舍。”谢超随口说。
校长和叶祖耀脸色都变了。“不是吧?那你岂不是要遭殃了?”叶祖耀同情谢超,“要不然你别住宿舍了。”
校长理智些,他说:“要不然接下来一段时间换我来住。”
谢超淡然地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一点也不担心。再说了,校长,你敢不回县城住,恐怕你家太太饶不了你吧。”
校长感叹,“是啊,最近还天天跟我念叨呢,说别人当校长那是风光的事,我当这校长却是窝囊的事。她懂什么?教育哪有高低之分?在哪里都要好好教书育人。”
谢超和叶祖耀都为他鼓掌。
校长苦笑,他也鼓鼓掌,“你们俩也值得掌声。”
三个人互相鼓励,“对,我们都了不起。”
校长说,“我最近在想,要不要给初三年级的孩子们做个家访?”
谢超和叶祖耀都想了想。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县城中学到了毕业班基本都做家访。这是个了解学生的好途径,我赞成。”谢超表态。
叶祖耀却担心,“但是闽口中学不是县城中学,且不说学生素质不一样,我看家长的素质也差距极大。我们倒是有心上门家访,说不定人家闭门不让进。”
“会吗?”校长琢磨起来。
“也许是会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只要认定要做这件事情,就不要怕困难。我想,如果能跟学生家长做个深入的家访,告诉他们应该鼓励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这的确是件极有意义的事。”谢超笃定。
叶祖耀还是担心,“就怕我们白白费了一番苦心。”
“一百多个初三毕业生,假如原本只有十个学生愿意或者能够考上县城的高中,但经过家访,这个数目提高到十五个,甚至二十个以上。那这不是很有意义吗?”谢超坚信这么做是好的。
校长也觉得如此,他说:“只要多一个孩子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闽口中学就多一份生机,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对读书充满希望。闽口港是穷,可越穷,越要有改变命运的决心。”
叶祖耀被他们两个人说动了,他说:“那好,我也赞成。下周一升旗仪式,我来给学生们做个动员工作。”
说罢,他就开始着手准备拟演讲稿了。
谢超和校长都笑了。说叶祖耀总是这样明明为学生着想得很,可是一面对学生就凶狠恶煞的模样,学生们都把他当魔鬼了。
叶祖耀说他无所谓学生们怎么看待他,反正他的想法就是宁可对学生凶一点,也不让学生以为可以随便干坏事。做人和学习都是同样重要的事情。树德才能立志。
校长表示欣慰,说幸好在自己身边有他们这两个志同道合的教育者。谢超说,志同道合的教育者不能只有他们两个人,得越来越多,这样闽口中学才能有希望。他还说,也许新来的罗老师会是他们的最强队友。罗老师学科素质过硬,有他的助力,孩子们的数学成绩就有可能更上新台阶。可叶祖耀打趣,说也许是猪队友,说不定没几天罗温就待不下去了。一切只能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