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晨光下慢慢的融化,慢慢消失。
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小侯爷的手,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都是剑客,真正的剑客并不善于言表自己的情感,久已面对剑而生出的那种孤独与寂寞,并不是每个人所能体会到的,他们之间的情感,也许只有从他们的目光中才可以发觉,剑客与剑客之间的那种尊敬与了解,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也许只要他们之间才可以体会。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去做。”小侯爷目光闪动。
“是的。”叶孤云忽然看着晨光下仅剩缕缕青烟还有废墟的庄院,这是他的庄院,也是他的亲人,他的一切。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忽然现出难以形容的痛苦与悲哀。
小侯爷叹息,“我可以帮到你很多很多。”
叶孤云忽然将手松开,这句话仿佛忽然触及了他的心灵,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侯爷忽然握紧拳头,“你看不起我?”
“不。”叶孤云忽然转过身,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与哀伤,更不愿让别人与自己一起痛苦、哀伤,“我看得起你,但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小侯爷忽然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精致而漆黑的烟筒,送到叶孤云手里,“这并不算是帮你。”
“这是什么?”
“这是焰火令,只要你遇到危险,将这个打开,附近会有人去找你。”
他不等叶孤云说话,身子一闪已到了诸葛公子跟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诸葛公子也跟在后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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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柔的洒满了窗纸。
案上的红烛犹在燃烧,仿佛随时都会给充满欣喜与活力的新人带去幸福。
红烛下的新人呢?
媚娘凝视着窗纸,希望白云能早点回来,然后将自己放走。
她实在太想去见叶孤云了,她的心、她的魂都在那个人身上,她已不能自己了。
秋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们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什么。”
媚娘点头。
她的心却在莫名的狂跳不已,仿佛感觉到一种不安、不祥的事即将要发生。
院子里这个时候,已有脚步声,轻盈而欢快。
秋月定神一听,慢慢的说着,“这是春花,她过来看我们了。”
打开门果然是春花,她正端着两碗莲子红枣羹,笑着走了进来。
她走进来就给媚娘请安。
秋月却将门关上,这个时候看到一个人忽然到了不远处。
身如排骨,一双眼睛刀锋般逼视着这边,笑意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肃杀之色。
握剑的手时刻都没有离开剑柄。
这人仿佛随时都会去杀人,随时都会遇到杀人的事。
这人赫然是白骨。
秋月放声大笑,“你过来。”
白骨果然走了过来,停于七尺处,凝视着秋月。
他仿佛看穿了秋月的身份,又仿佛没有看穿。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白骨目不斜视,沉声冷冷说着,“我本就没睡。”
“你为什么没睡?”
“因为我在等人。”
“等谁?”秋月依然在笑。
“等叶孤云?”白骨说到叶孤云的时候,目光忽然直愣愣盯着媚娘,刀锋般的目光中隐隐闪动着一抹残酷与戏弄。
秋月面无表情,“他并没有过来?”
“也许他过不来了。”白骨的声音变得更冷更冰,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媚娘,“因为他应该死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刀子,深深刺进媚娘的心口,她手里的莲子红枣羹“当”的一声,摔在地上。
春花连忙扶住媚娘,令她稳定下来。
媚娘垂下头,只觉得手足冰冷,心也冰冷。
白骨脸颊上现出得意之色,得意而享受,“江湖中很少有人能逃过母夜叉与云中金刚的追杀,何况另外还有一位江湖明侠道三秋。”
秋月笑了笑,“他死了岂非省了你出手?”
“是的。”白骨依然盯着媚娘脸颊,媚娘的脸颊上布满了恐惧与惊慌,“可惜他未必会死的,因为他真的有两下子。”
秋月点了点头,“哦?”
“一步杀七人,当今江湖无二人。”白骨冷冷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七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都是什么人?”
“武当派静禅子,静如处子,动势雷霆;后起之秀高新,小魔头屠叶,塞外双镖,疾风剑柳青,好色郎君花太岁。”白骨凝视着秋月,神情变得很奇怪,“就连你白云也不能做到。”
秋月眨了眨眼,笑了笑,“他果然有两下子。”
她的神情与白云几乎一致,她并不担心被白骨看穿,现在若是刻意担心什么,就难免会被他识破。
她很清楚这一点,更清楚白骨与白云的情感非但并不深,而且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敌意。
白骨点头,凝视天边曙色,“叶家真正用剑高手的人,其实是叶孤云。”
秋月点头承认。
她顺着白骨看的方向,也看着曙色,“你好像希望他过来?”
白骨沉思半晌,慢慢说着,“是的。”
“为什么?”
“叶孤云一夜之间所面对的对手,至少十五个,每一个都是江湖中少有的剑术高手。”
“所以他过来的时候,已经......。”
“已经是强弩之末,让我杀他,一定是手到擒来,得心应手,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了结了他的性命。”
“你的如意算盘很不错,老头子对你一定刮目相看,说不定会将位子让给你。”
白骨脸上现出得意而残忍之色,冷冷的说着,“可惜你不会出手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出手?”
“因为我知道一件秘密。”白骨嘴角的笑意轻轻抽动,“一件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因为你会不来了,死在山村里了。”
秋月脸色骤然凝结成冰,不由后退了一步,“你......。”
她似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种打击对她而言,实在很大,对春花的打击也实在很大。
白骨凝视着秋月脸上的神情,仿佛很得意,“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秋月,并不是白云。”
秋月呼吸已不稳,“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白府的一级守卫,对出出进进的人了如指掌,白云出去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居然认了出来!”秋月的脸忽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说话间都隐隐透着惧怕之色。
白骨笑得更加开朗,也更阴邪,“真正的秋月走路很安静,很慢,而昨天的那个却扭动屁股,这不是秋月。”
秋月咬牙,“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白云去见亲身母亲,还有妹妹白雪。”
秋月的心忽然变得冰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说呢?”白骨阴恻恻的笑着。
“你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
“我也只是做了一件而已。”
“你快说,到底将白云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远方已有惨叫声。
白骨脸上的笑意忽然冻僵,他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远方七八条人影在晃动,七八口剑都已出鞘。
剑光闪动,鲜血飞溅。
白骨失声说着,“叶孤云!”
话语声中,他身子凌空一晃,就到了两丈外,在一掠,就到了叶孤云跟前。
剑光闪动间,白骨已刺出七剑,每一剑都是致命的剑招。
叶孤云身形一转,孤云般飘动,忽然刺出一剑。
只是轻轻一刺而已。
白骨一双眼珠子忽然凸出,脸颊上的肌肉忽然扭曲、变形,甚至连躯体上的组织都已失去控制,然后骤然倒下,倒下就化作两截。
叶孤云的剑出手绝不落空。
剑尖滴滴鲜血飘落。
破旧而漆黑的衣衫在晨风中飘动,他的神情疲倦、无力而又没有一丝活力。
四五口剑紧紧围着叶孤云,并未靠近一分。
自从白骨横尸当下,就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远处赶来的人越来越多。
楼阁上已有警戒。
一个锦衣华服,手里握剑,剑穗在晨光中闪动着光芒,忽然从一扇门里走出。
轻轻一掠,衣诀飘飘,已到了叶孤云不远处,冷傲的目光不停在叶孤云身上搜索着。
握剑的手并未握住剑柄,而是轻抚着胡须,后面跟着个垂鬓少年,掌中剑虽未出鞘,寒意已从那双眼睛中飘了出来。
叶孤云捂住伤口,纵身一掠,孤云般飘动,并未飞行多远,忽然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他凝视着黄金般灿烂的剑穗,冰冷而骄傲的目光,忽然说着,“你是白傲?”
白傲冷笑,“你就是叶孤云?”
叶孤云不语,挣扎着站起,冷视着白傲。
他们两人的目光相触,宛如两把冰冷的刀锋相撞,两人的目光里,似已迸出了火花,一个是杀父仇人,一个是灭子之恨。
白傲很想杀了叶孤云。
叶孤云也很想杀了白傲。
他们两人都一样的想要对方的性命。
“你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
“是的。”白傲的确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还能活着过来。”
叶孤云冷笑,“更没有令你想到的还有一点。”
“哪一点?”
“你一定没有想到我还可以杀了白骨,你的贴身儿子。”
“是的。”白傲嘴角隐隐抽动,“可惜你已不行了,换作平时,现在的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未必。”叶孤云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盯着白傲的脖子。
白傲身边垂鬓少年拔剑长笑,纵身窜出。
剑出鞘。
剑光飞虹般刺出,刺出方向正是叶孤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