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云叹息。
他并没有回避她想报复的想法,也许只有报复,才能令她活下去,这也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与信念。
一个只要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就绝不会死去。
萧玉竹更不会死去。
她脸颊上的泪水更多,心刺痛的也更加剧烈,她大吼着,却无法站起,更无法杀人,但她依然在吼叫,她说,“我要疯狂的报复他们,让他们都去见鬼,都去下地狱。”
叶孤云柔柔将她拥在怀里,声音变得更柔更多情,“我会去的,一定让他们下地狱。”
她无法翻身,却可以握住叶孤云的手,她忽然说,“我不要你去冒险,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活着就没有一丝滋味,我就想着去死。”
“你不要去死。”叶孤云也柔柔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忽然又说,“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你以后一定会更开心,更幸福。”
“真的?”她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一种难以言表难以形容的光芒。
只要看到这种光芒,就知道她必定会活下去,而且一定会活的很开心很幸福。
叶孤云轻轻笑了笑,“其实你是个美丽的女人,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萧玉竹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庆幸,她感激她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的朋友,她说,“有多美丽?”
叶孤云沉思,又说,“你看过天上的仙女没有?”
萧玉竹微笑,“我没有见过,但我见过上面的仙男。”
叶孤云苦笑,“他们什么样子?是不是长的很高大?”
萧玉竹的神情似在梦呓,她说,“英勇、高大、魁武......,最令人心动的是懂人。”
叶孤云闭上嘴。
“你不问问我在哪见过?”
叶孤云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在梦里,也许只有梦里才是最美丽的,现实中的一切有多少是美丽的?又有多少是懂人的?
女人在夜色里想那件事的时候,是不是比男人更疯狂更凶猛?
夜是漆黑的,从窗户缝隙中,就能感觉到外面的寂寞与空虚,有风。
已起风!
风吹在窗户上,就仿佛是吹在萧玉竹的心头,她躯体抽动,她目中现出了不安之色,她说,“你快要走了?”
“是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仿佛都有种极强烈的感觉,上帝仿佛并不会剥夺她们这种优势。
她的手握得更紧,泪已涌出,脸上的笑意已扭曲,“我知道你一定会走的。”
萧玉竹忽然又说,“像我这样的女人,一定会躺在这里等死,死的一定会很难看。”
叶孤云忽然说,“你错了,我一定会过来看你的。”
“你不会骗我?”
“我一定会来,就算被人砍断双腿,也要过来。”
萧玉竹拉起叶孤云的手,在拉勾勾,她忽然说,“你若是不来看我,就是你妈偷人生的。”
叶孤云苦笑。
女人心思实在无法捉摸,如果哪个男人去琢磨女人心里,那一定是个白痴,一定是个笨蛋。
他轻轻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不愿看一眼萧玉竹的目光,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走不掉。
夜色比他想象中要黑,他走进夜色里,仿佛是走进墨汁,他勉强自己找寻那条小路,沿着那条小路飞奔,赶往河水边柳树下,他希望千金还在轿子里熟睡,还在甜蜜的梦乡,没有惊醒。
现实很痛苦,还是不要醒来的好。
叶孤云没有珍惜身上的力量,尽量让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得到彻底释放,这样子也许有机会见到千金。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萧玉竹的几句话。
这几句话仿佛很奇怪,虽然都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感觉到里面有点奇怪了。
“你可以不用自己去拼命的。”
“那我用谁?”
“用千金的势力,他们都在你身边不远处。”
“可是我看不到,更不知道怎么去联系他们。”
“你知道的。”萧玉竹淡淡的笑了笑,“只要打开那枚竹筒,发出讯号,就可以得到那股势力。”
“你见过?”
“我没有。”萧玉竹又说,“但我知道那股力量很可怕,你可以用他们去对付狐狸精。”
叶孤云并未带笑面书生给他的那枚竹筒,这里面的可怕之处,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估量到。
他将这枚竹筒放在了柳树下一截枯枝间。
只要竹筒没有被发现,那么千金的势力就不会瓦解,这样子千金就没有危险,如果千金的势力彻底瓦解,那千金便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个时候,千金一定会很危险了。
叶孤云并未将竹筒的秘密告诉萧玉竹,他并不是不信任萧玉竹,而是不愿萧玉竹听到这秘密后,也许会变得更危险。
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少一些,也许活的会舒服点,否则的话,麻烦一定很多,也有可能会活活死在麻烦里。
叶孤云停下来休息,倾听河水流动的声音,那种声音能令他躯体更加振奋。
柳树在夜色里矗立,仿佛是乞丐低下头漂浮着的发丝,说不出的神秘、堕落而奇特。
叶孤云笑了。
轿子还在,里面的人虽然看不见,但叶孤云能感觉得到。
就在他笑的同时,柳树下忽然亮起一灯笼,灯笼在晚风中摇晃,没有别的人,更没有别的鬼。
鱼饵还在,鱼钩当然跑不了,叶孤云想得到这一点,却不知道鱼钩在哪里,但叶孤云并不担心,因为鱼钩迟早会出现,鱼已到了现场,还未被勾住就不应该急,急的是鱼钩。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靠近轿子,靠的很慢,掌中剑握得很紧,眼睛那根肌肉都已绷紧,事实上他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已绷紧,只要边上有一丝异常,掌中剑必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他确信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死翘翘。
他对此已充满了信心!
就在靠近轿子的那一刻,他的躯体忽然僵硬,因为他看见了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在冷笑,笑的像是野鬼。
这人并不是野鬼,至少现在还不是。
这人赫然是风笑天。
风笑天虽然断了腿,但那颗杀人的心并未断裂。
他说,“你不要动,否则我就要点火了。”
叶孤云没有动,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的目光下压,就看到了轿子下面布满了酒坛,但叶孤云知道里面绝不是酒,而是炸药,引线很短,就在火折子下面。
风笑天笑了,“很好,就这样。”
叶孤云慢慢的站起来,转过身,就看到了一群人在灯笼下,脸上带着恶鬼般的笑意,笑的有多淫狠就有多淫狠,笑的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人间如果真的有恶鬼,恐怕也会被他们吓跑。
太监站在最前面,迎着灯光欣赏着指甲,他的话语中,依然带着女人独有的那种寂寞空虚之色,只要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想吐,叶孤云已吐过,肚子里的酸水吐尽,食物已没有。
他说,“幸会幸会。”
后面的人没有一个说话,他们仿佛生怕自己说出话的同时,也会吐出来。
叶孤云说,“佩服佩服。”
“高夸高夸。”
“应该应该。”
太监笑着,叶孤云居然也笑了。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对方,仿佛想看穿对方的心思,又仿佛想活活看死对方。
晚风轻轻的吹,两个人从夜色里忽然出现,抬着一张桌子,桌上有酒,也有几碟精致小菜,叶孤云虽然没有看,但已闻到了烤鸭跟醋鱼的香味。
酒是女儿红。
酒坛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漆黑的三个字在灯笼下发亮。
“敬备薄酌,不成敬意。”太监拱手一礼。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桌畔,凝视着太监那纤细而嫩白的手指,他勉强自己不要吐出。
他知道太监绝不会动手,这是他的感觉,这些人仿佛想从他身上得到东西,他还有利用价值。
鱼饵已在,鱼钩也在,奇怪的是鱼并不是自己,他们想钓的是谁?
叶孤云并不急,急的应该是鱼钩。
太监没有说话,却端起酒,袖子轻轻遮住喝酒时的样子,将杯中酒一口喝掉。
叶孤云没有喝,他并不怕剧毒,却怕吐。
他生怕酒在咽喉处堵住,下不去,那种感觉实在很要命。
“你为什么不喝?”太监又说,“我没有恶意,只想找你喝喝酒而已。”
叶孤云点头,依然没喝。
太监忽然又喝了一口酒,他用的是小酒樽,很小当然也很情调,他笑了笑,又说,“你看看,这岂非很好喝。”
他吃了一口醋鱼,又说,“菜也很好吃。”
他仿佛生怕叶孤云不放心,又吃了其它的小菜。
叶孤云忽然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不知道你的用意。”
太监笑了,他说,“其实你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叶孤云目光落到其他人的脸颊上,他们的脸颊冰冷苍白如死人。
死人绝不会有笑容的,他们却有。
轿子的另一侧坐着唯一的一个不笑的人,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门板立在那里,纹风不动。
阿门!
阿门忽然身子一转,忽然盯着太监,“好了,不要磨牙了。”
看起来他是个急性子,也很讨厌套近乎。
这人做事也许只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就像他掌中的剑,永远都是直的。
叶孤云苦笑,这里面最可怕的,也正是这个人。
太监脸色变了变,显然很惧怕这人。
无论是谁,见到一剑刺死东方这样可怕的对手,都没有理由不惧怕。
太监轻轻咳了咳,又说,“既然叶先生这么直接,我也就不在掩饰了。”
叶孤云点头。
“我想知道那枚竹筒在哪里。”太监又说,“只要你说出,我们非但不会为难你,而且也会给于你很多好处。”
他说到好处的时候,他的眼睛已亮如明星,目光落到不远处。
漆黑的夜色里,没有人,依然没有,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忽然有了人,是女人。
她们都很漂亮,也很年轻,穿的衣服很少,脸上的脂粉却很多,笑的走过来,鲜花般肆意绽放、灿烂着。
这已够诱人,叶孤云是男人,是三十几岁健康而寂寞的男人,每当夜色降临,他也有空虚与需要的时候,他有时想的发疯,想的在梦里都在找寻女色,可见他想的有多强烈。
叶孤云额角已有汗水,他在极力控制住自己。
太监已眯起眼,慢慢的说,“这些女人都是高手,是我一手挑选的。”
他笑了笑,又说,“我挑选女人的本事,也许比天底下所有人都在行。”
叶孤云忽然喝了口酒,他生怕再不喝酒,喉咙里会干裂。
太监又说,“我本就是宫里面一品太监,对女人的研究,也许比御医对看病还要在行。”
他并不吹嘘,叶孤云点头承认,这里面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色,她们在笑着,却没有诱惑别人,因为她们已不必去诱惑,别人也会上钩。
叶孤云点头,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去干这一行?”
太监眨了眨眼,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又说,“只要你交出那枚竹筒,这些美人都是你的。”
叶孤云讥笑,“我的艳福不浅。”
太监又说,“包括千金,也可以带走。”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剑尖。
太监叹息,忽然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满意的。”
他笑了笑,又说,“有能耐的男人都不会轻易满意的,你更不会。”
叶孤云忽然抬头,凝视着太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男人?”
他问出这句话非但令别人吃惊,也令自己也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问出这句话来。
太监当然也很吃惊,但却不愤怒,他淡淡的说,“当然很喜欢,而且喜欢的要命。”
叶孤云已喘息,胃部已在起伏,可里面并没有食物,如果肚子里有食物的话,必定会吐出。
阿门已在喘息。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激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激动跟愤怒无疑一样,都是极为可怕的。
太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他生怕自己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会惨遭厄运,横死当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久久阿门的呼吸才平稳,握剑的手也离开了剑柄。
他闭上眼,倚在轿子,不再动弹。
太监又说,“你还是不肯交出?”
叶孤云沉默,沉默的意思就是承认。
太监笑了,因为至少知道了一点,那竹筒必定在叶孤云身上。
“我知道你还嫌不够,我可以给你别的。”他招招手,边上的美女忽然消失,凉风中飘过来一个木箱。
木箱是打开的,灯光照在里面,太监的眼睛已发亮,“这么多的金元宝,你见过没有?”
“没有。”叶孤云本就没看,他的目光却在盯着太监的眼睛。
“你也不想要?”
“我绝不想要。”
太监不笑了,不笑的时候,拳头忽然握紧,他说,“我做事喜欢先礼后兵,现在你该满足了,只要你交出千金的竹筒,这一切都是你的。”
叶孤云沉默。
太监忽然冷笑,“我已好话说到家了,但你还是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客气了。”
“我正在等着。”叶孤云忽然冷笑,他的剑忽然握得很紧,并未刺出。
无论谁先靠近他,必会死的很快,很难看。
太监忽然站起,桌子移开,动手的时候仿佛已到了,叶孤云已感觉到了。
他后面几人已握住刀柄,死死盯着叶孤云。
太监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我绝不会跟你拼命的,所以你放心。”
叶孤云不放心,他的心已在肚子里剧烈跳动。
他若是跟叶孤云拼命,也许会好点,叶孤云绝不会惧怕这种事,他对这种事并不陌生。
太监忽然闭上嘴,也闭上了眼。
风笑天已冷冷笑了笑,“你到底还是硬汉子,可是我只要点燃,这么多的炸药,就会立刻爆炸。”
叶孤云额角青筋已在跳动,他说,“你要点爆?”
“是的。”风笑天忽然又说,“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随时都会点的,所以你最好考虑的快点。”
“我考虑什么?”
“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风笑天又说,“你也知道我丧心病狂的时候,绝不会......。”
他的话不愿说出,但掌中的火折子已在摇晃着。
叶孤云不语。
剑轻轻抬起,剑尖对准风笑天的咽喉。
风笑天讥笑,“只要点燃,千金的小命就会立刻报销。”
“是的。”
“你不顾她的死活?”
叶孤云沉默,他忽然有种冲动,忽然很想去将竹筒交出去,换取千金的生命。
火折子在摇晃,晃的叶孤云晕眩。
他忽然说,“千金若是死了,我就跟她一起死。”
风笑天脸色变了,这一手显然没有效果,他叹息但为放弃,他们还有别的法子。
夜幕里忽然出现几个漆黑的影子,动作很快,抱着一个女人,一个不停痛苦呻吟的女人。
她虽然很痛苦,却并未求饶。
灯光照上她的脸,看到这张憔悴而无力的脸颊,叶孤云的脸色顿时扭曲。
“萧玉竹!”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冷冷盯着握刀的人,不愿抬头看一眼叶孤云。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但两把刀已横在他们之间。
刀出鞘,一把刀忽然靠在她的头部,一把刀靠在她的胸膛。
“这样子的话,我们谈条件是不是要好点?”说话的是狗头铡。
叶孤云咬牙,忽然说,“你们想的果然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