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与爷爷摆弄狗血木橛的当年夜里,撞上鬼打墙的二叔突然发起了高烧。二婶不敢耽搁,赶忙让大牛哥叫来了村里医疗站的大夫,给打了支退烧针,不一会儿烧就退了。
天亮后大牛哥来找我一起上学,随口说了二叔发烧的事。
本来还在睡梦中的爷爷像听到了炸雷,猛地坐了起来,厉声问:“几点发的烧?”
“十二点多吧!”大牛哥怯怯地答道。
大牛哥与我一样,自小就害怕爷爷。
“你今天不要让学了,回去给你妈说,带着你爸去县城医院!”爷爷口气异常严厉。
大牛哥一听到不让上学,扔下书包撒腿就往外跑。
我知道,大牛哥就早不想上学了,但也不至于高兴得这样忘形吧!
爷爷随即下炕,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我们村里的人都姓李,而且是一个祖先,拜一个牌位。祖先的牌位就在我们家,无论村里那家办红白喜事都要来拜请祖宗。实际上是请爷爷去,当然作为长孙,我每次也在受请之列。
小时候我很乐意去,倒不是在意他们三番五次的拜我,给我磕头,是因为每次去了都会得到些糖果和糕点。
那年月,我真的很馋!
长大后就不想去了,但爷爷不许。
爷爷的话,我不敢不听。
有些时候,我感觉就是全村的人都听爷爷的,当然二婶也不例外。
听到大牛哥传来的令旨,她二话没说就叫来了家里有拖拉机的土娃,载着二叔和大牛哥一起去了县里,留下小凤一个人看家。
小凤是二婶的女儿,今年上初中一年级,一米五左右。或许是肤色跟二叔了吧,不是很白。虽然也是眉目清秀,身材苗条,但我总觉得没有大牛哥长的好看。尽管如此,小凤的言谈举止却像极了二婶,也一样颇得村里人喜欢。
当天晚上,小凤过来喊我吃饭。
我有些犹豫,这么小的孩子做的饭能吃吗?
“去吧!”爷爷说了一声,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爷爷用最好的地种了两亩烤烟,供自己抽,也供全村的老人抽。
到了二婶家,我惊喜地发现姑婆在。
我知道,我们有口福了!
姑婆是爷爷的亲妹妹,小爷爷十二岁。
说起这个姑婆的经历,村里的长舌妇能说三天三夜。我知道的不多,只记得她曾经读过书,进过学堂。后来参加了革命,也嫁给了军官。再后来那个军官死了,她就孤身回到了村里,又与爷爷闹翻了,一个人住进了村口古井旁边的破屋里。我经常偷偷去她的家里,虽然外面看起来破烂,但里面却非常干净整洁,还有许多书,许多画,许多洋玩意!
至今我都能清楚的记得,姑婆家没有炕,一张大床上被子总是四方四正。透过床头的窗户,古井,老桃树,大土堆看的一清二楚。
自我记事起,时不时就有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带着各种礼物来看望姑婆。
说起来也怪,但凡开车来的,姑婆一概不见,礼物也不收。即使来人将礼物放在了门口,她也会扔进河里。走路来的她却让进屋里,好水好茶地待着,送来礼物照单全收。
那些礼物姑婆是不会吃的,最终还是便宜了我们。当然给我的次数最多,数量也最多,时间也最长,直到见不到姑婆为止。
二婶他们在县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姑婆也给我和小凤做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晚饭。
这一个星期里,我俩的伙食很是不错,有腊肉,有板鸭,还喝了米酒,吃了香蕉菠萝。这些都是南方才有的珍馐美味,我们这些没出过县城的北方孩子,根本没有机会品尝。
二叔回到村子里时已经痊愈了!逢人就急打招呼,忙问候,遇见同龄人还开上几句的玩笑。浑身的力气,满眼的精神,跟撞上鬼打墙以前一模一样。
二婶刚到家就带着二叔来看望爷爷,并向爷爷诉说他们看病的经过。
县城医院的大夫给二叔下了轻微抑郁、重度积食的诊断。当二婶给大夫说起鬼打墙的病由时,被大夫好好嘲笑了一回,连说愚昧迷信,并取出砖头一般厚的书,翻了许多页,给他们念了好几段话。
虽然二婶没听太明白,但二叔明白了。
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把这样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别人又难以明白,所以被称作"鬼打墙",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
爷爷没有太仔细听他们解说,只是看到二叔的精神状态好了,就打起了哈欠。二婶见状就拽着二叔起身告辞了。
我知道其实并不是爷爷不愿意听他们讲,只是爷爷太累了!因为这一个星期,爷爷每天晚上都没有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