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气氛相当的压抑。
半晌,杨天宁先回过了神,冲着明月拼命使眼色。
明月会意,连忙从怀中取出小镜,恭敬地递上前去:“傅老先生,那您能看看这个么?”
“哦,这上头的文字也一样,都是出自那个失落的文明。”傅老先生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
“不过,这几个字我记得之前见过的对应译文。”傅老先生拿着小镜,对着烛光仔细地辨认起上面的文字来,“唔……这是四句话——见月之光,明心之镜,迷梦之障,痛已之怆。”
“这是什么意思?谜语么?”傅老先生说完就皱起了眉头,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见月之光,明心之镜,迷梦之障,痛已之怆?”陈少轩和杨天宁也跟着念了一遍,同样一头雾水。
只有明月听了这四句话,心中隐隐有了点眉目。她记得弘道真人讲过,锦盒里的东西,可幻化空间时间与无形。见月之光和迷梦之障,这两句话说的应该就是这面小镜,如果照见了月光,就能让人做梦,而且是现实转化成的真实梦境。
明心之镜这句话,不知是不是指她可以通过真实的梦境,窥探别人的内心?关于这点,她没有体验过,所以无从判断。
至于最后那句痛已之怆是什么意思,她就完全不明白了。不过所有这些念头,明月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想而已,所以她始终没有开口解释。
“咦?!”傅老先生忽然察觉到了手中小镜的与众不同,又对着烛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一看之下,更是诧异不已,“这小镜子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包浆和工艺完全是汉代的,可是怎么这么新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镜子也是我在家中发现的。”明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至于后两个问题,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自然也无法回答。
“你家?你家祖上莫非跟大白高族有关联?”傅老先生疑惑地看着明月,“小姑娘,你哪里人啊?现住在何处啊?你家中可有其他人知晓此事?或者是否还有上一辈的老人家会知道此事?”
明月闻言,顿时惊得一头冷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我就出生在京城里,也住在这里。我自幼跟着我爹和乳娘,还有一位异姓叔叔长大,他们都没有跟我提过别的亲眷,关于这段失落的文明,我觉得我爹他们应该对此是完全不知情的。”
“这样啊~!”傅老先生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声。
陈少轩在一旁,连忙出声解释道:“师父,这镜子是明月的母亲留下来的,可能会与她们的族落有关系。您还记得您藏书阁中那些您游历天下时所记的札记么?”
“其中有一本札记上,记录了您在延绥花马池一带,曾经接触过一个沿水而居的神秘部族。这个部族皆由女子组成,她们族外群婚,世代绵延。族中最尊贵者为月圣,手臂上长有一枚新月的印记,族人称之为炎月印,此印世代相传,传言有此印者,能洞透人心,预知福祸。您当时并不相信这种传言,在札记上还写了‘太过匪夷,万不可信’这八个字。”
“噢!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傅老先生抚了手,轻轻地笑了起来,“少轩,还是你记性好!一如既往地好啊!”
“师父,我个人以为,这面小镜子就出自那个神秘的部族。方才听您所言,我更有种感觉,那个神秘的部族,甚至包括这面小镜子都可能与您提到的大白高族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这面小镜子过了千年还如此光洁如新,我们也很好奇,正在追寻这件事情的答案。所以……师父!”陈少轩拜倒在地,轻声地恳求道,“您说的那本译文的残书,可以借我看一下么?”
傅老先生轻叹了一口气,他起身从屋内的书架上取出一本略有些陈旧的小本子,递给了陈少轩:“那本书太过残破,并不适宜外借,而这本是我这些年来自己整理出的,关于这种文字译法的札记,你拿去吧,不用还了。”
“师父?!”陈少轩一怔,有些意外。
“呵……”傅老先生看着跪在眼前的陈少轩,忽然苦笑了一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感慨和无奈,唏嘘不已地说道,“少轩,你可知我的这些学生里面,唯有你最擅长博闻强记,唯有你是我最给予厚望的孩子!你本可以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可惜你的个性太过天真直率,你总得先学会保全自己,才能有所作为啊!在审时度势上,你比你沈师兄真的差得太远了。”
“为师知道你为人宽厚善良,这并没有错!当年的事,为师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很可惜你的才华就此埋没,更担心你这辈子就此一蹶不振。如今你既有新的求知欲望,为师很是欣慰!便是你不求我,我本也打算将这本札记留给你,让你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
“师父……是我……太对不起您了……”陈少轩听得不由得泪流满面,他将札记紧紧地抱在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咳!出去!出去!跟你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没出息的家伙!给我出去!”傅老先生的眼里分明也闪着泪光,可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用力地挥着手,赶鸭子一般赶着跪在地上的陈少轩。杨天宁见状,忙一把扶起陈少轩,带着明月匆匆拜谢了傅老先生,离开了屋子。
几人快步离开了悦宾客舍,直至到了马车上,陈少轩依然死死捂着胸口的札记,紧握的拳头没有一丝放松。他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里,双目紧闭,向来平静的脸上此时明显露出痛苦内疚的神色。
杨天宁深知陈少轩的心结,并不多言,只是吩咐钉子立马走人。明月更是担心不已,可相处了几日下来,她也略知陈少轩的性情,心知此时不便开口。于是只得默默地陪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等着陈少轩他自己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