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本就是个直肠子,此时好奇心起,见明月始终沉默着,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夏姑娘,这车上的四袋大家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重呢?又怎么会出现在简家的空宅子里呢?你方才要我带你去西直街跑一趟腿,莫不是为了送这四袋东西?”
“钉子,你脑子里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明月仰着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说得也很是含糊,“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袋子里装了些什么,到了晚上你自会知道。至于去西直街劳烦你跑腿之事,的确也是去送四件东西,只不过并不是这四个麻布袋子。”
“啊?”钉子疑惑地回头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四个麻布袋子,心说除了这四样东西,哪里还有其他东西?于是又问道,“夏姑娘,你说的话,我还是没明白。”
明月也不详细解释,只道:“钉子,你不用着急。我烦你去送的东西待会自会给你。至于那四个麻布袋子,等晚些时候,我们到了金爷的东别院,你自行查看便是了。”
“噢!”钉子连忙点头应道。
“待会你顺着西直大街一路过去,出了西直街门外,会看到一处廊坊。从这廊坊所在的胡同,往里走到第一个岔口,再向左拐,会看到一座青瓦白砖的大宅,那里……咦?”明月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有些诧异地望向正在赶车的钉子的背影,“钉子,原来你早就去过魏家!”
钉子闻言也惊讶地回头看了过来:“夏姑娘说的可是陈公子的远亲——魏家么?”
“是。”明月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暗起来。
钉子正在赶车,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犹自说道:“我就想呢,夏姑娘说的地方,可不就是三年前我陪爷去过的魏家么。不过,其实我们也没进魏家的门,我就是陪着爷在他们家门外待了好一会儿。我也就是那时候听爷说起,这魏家乃是陈公子的一门远方亲戚。魏家唯一的小姐还是陈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三年前……”明月喃喃自语,这四个字念得极轻,轻到几不可闻。
然而钉子的耳力显然很是不错,他接口就道:“是啊,三年前,我们家爷回京以后便一心想救出陈公子。虽然他殚财竭力终是无果,但对于陈公子的家人和亲眷,他还是很上心的。
他假借陈公子的名义,托人给陈公子的父母捎去不少银两。后来他又打探到魏家那位本与陈公子订婚的小姐,因为陈公子久无音讯,结果被家里人一再催婚逼嫁,但却誓死不从的事情。他还特意用了东厂御用监头子陈老爷子的名头,辗转费了不少劲,终是让魏家对小姐出嫁之事打消了念头。”
说到这里,钉子耳边忽然飘进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低泣,他愕然地回头,只见明月双眼泛红,一滴晶莹的泪珠儿悄然挂在了眼角边上,欲滴未滴。
“夏……夏姑娘,你!你怎么哭了?!”
明月侧过头去,避开了这个话题:“……钉子,我拜托你个事。”
“夏姑娘请讲。”
明月从身边取出一捧卷好的绢纸,递将了过来:“这是四件书画作品,烦请你亲自交给魏家小姐。”
“好。”钉子接过,也不细看一眼,便塞入了怀中。
“她若是相问,你只说此物乃故人相赠便是,其余的一律不要多言。”
“好!”钉子继续应着,只不过此时他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夏姑娘,既然你与她是故人,为何不选择亲自将此物交付呢?”
明月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久到钉子以为自己不可能再知道答案之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夹杂着深深悲哀与无尽怅然的叹息:“因为我此生已经再没有脸面去见她了。”
这话说得如此沉重,连钉子一时都怔了,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快马加鞭,向着西直街门外的魏家宅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