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
正如他所说,柳子期这个斗技场建设得很复杂,不仅将古罗马角斗场完美复刻到了地下,还因为渝都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和独特的防空洞构造,拥有了露天角斗场没有的“隐私性”。
穹顶之下,包围中央战斗擂台的四周墙壁上,大大小小拥有三四百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用单面的魔术玻璃隔绝起来,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房间内还拥有最高级的变音设备,这些权贵观众们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最原始的野性,为场上拳拳到肉注定血腥的战斗喝彩助威。
这三四百个房间中肯定也有柳子期所在的综合调度房,但柳子期本身极其注重隐私,做正事时讨厌别人的打扰几乎都是提前安排妥当,还不喜欢通电话,因此真要一间房一间房找的话,说不定直到比赛结束都找不到。
况且,这次过来主要目的是将柳子期“带走”,作为陪伴柳子期长大的柳府大管家,徐金深知少爷的脾气。
如果任由袁安乱打乱撞袭击工作人员四处逼问少爷的下落,最终破坏掉这场少爷花了两年时间不知道多少心血准备的格斗赛,就算让袁安成功带走少爷,恐怕到了家里,也会爆发一场惨烈的家庭纠纷。
少爷这人软硬不吃,唯独尊敬强者。
只要是强者的话,那什么都好说。
而“强者”,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抱歉了老鹿,因为我就记得你的房间在哪,如果有打扰到请你多多包涵。”徐金对着鹿成风拱手行礼。
“你这哪是打扰我,是给我送了个双重保险过来,感激你都来不及呢。”鹿成风摆摆手笑了笑,从雪茄盒里掏出价值连城的古巴雪茄,扔给徐金。
“我的意思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你也不至于花一个亿……”徐金将雪茄叼在嘴里,指指地上还在昏迷当中的巴鲁乔夫。
“人生哪能有这么多‘早知道’,我这人只看结果和未来,况且这巴鲁乔夫的确厉害,这一个亿我花得很值。”鹿成风透过穹顶地下格斗场第一排vip房的魔术玻璃看出去,那故意做得古朴老旧的格斗场现在就像是通往更高楼层的天梯一样耀眼。
“金爷,你确定按照你说的办你家少爷就会主动出来见我?”袁安活动着四肢,看着地下忽然打开滑梯通道。
“那是当然,少爷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规则的强人,他绝对不会错过跟你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徐金点点头,坐到鹿成风旁边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火柴。
“2号选手请进入待战区准备,2号选手请进入待战区准备。”
报幕员的声音从右上角的小喇叭里传出来。
“那我走咯。”袁安双手抱在胸前,轻轻一跃,栽进滑梯。
三转四拐,袁安掉到几块提前铺好的软垫上。
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比起什么待战区,更像是个健身房。
哑铃杠铃、动感单车、爬楼机、飞鸟机等等等等一应俱全,明显就是给参赛者们热身用。
不仅如此,出口铁制卷帘门旁边还有透明冰柜和零食柜,整整齐齐的放着香蕉,煮熟的鸡蛋还有干净的饮用水,每处细节都透露着专业二字。
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从津城到朝地门车程需要一个半小时,袁安和徐金七点出发,现在磨磨蹭蹭,已经来到九点钟。
算上回去同样的路程,因此留给袁安的,跟师娘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
如果是平时不小心误入这种有趣的格斗场,袁安肯定会好好享受这种比赛氛围,对对手充满期待。
但现在的他身上背负着极其重要的使命,因此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速战,速决。
袁安看着卷帘门上的电子计时器。
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盘腿坐在卷帘门口,深呼吸调整体内的真气,浑身冒出青烟。
不多时,待战区的喇叭响起了报幕员振奋人心的声音:“各位观众,欢迎来到第一届‘川渝一亿最强男’格斗大赛,我们不做任何多余的事,不将多余的废话,只为将聚光灯集中到选手身上,让大家享受最纯净的战斗……现在出场的是1号选手,隶属于渝都力帆集团,来自霓虹国的极真空手道大师——大山安达!”
随着报幕员的激情报幕,四周观赛房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乖的乖我的姥姥。
众人都知道这场比赛规模和噱头都很大,庄家下的盘口和参赛者们围绕着的“赛果”都是以亿元作为单位计算,但纵使有了许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第一位参赛选手的出场还是给众人吓了一大跳。
大山安达何许人也?
极真空手道创始人“大山培达”的亲孙子,被大山培达官方公认为“极真空手道最强男”,还在采访中亲口承认“安达的实力早已远超我巅峰之期,世间再无敌手”。
能被这个活着的高傲的传奇人物,曾经徒手连续斩杀52头公牛并折断它们的犄角,保持着对米国格斗界三百场不败记录,绰号“上帝之手”的大山培达如此赞誉,大山安达的实力可谓恐怖绝伦无人质疑,职业生涯更是保持着全胜的战绩,甚至没有哪一场比赛经历过“困境”。
而现在,这位享誉天下,道馆遍布世界各地,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一千五百万徒子徒孙的极真空手道馆现任馆长,居然不在家开徒授课安安心心当“大明星”,跑来这里打黑拳?
这种消息但凡传到现实世界,都会霸占各个报纸版面的头条至少三天三夜。
所以?
这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格斗赛?
怎么一出场就是王炸?
众人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疑问的同时,也对2号待战区的人充满了期待。
扎着马尾辫,黑不溜秋长得好似一头蛮牛的大山安达缓缓从1号待战区通道走出,轻轻一跃跳上擂台,迎着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默默用日式打坐的方式坐到地面上,闭上眼睛。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擂台比赛,他只需要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的打败所有参赛者拿到第一,那极真空手道就会在力帆集团的帮助下以渝都作为基地,辐射到整个华夏,拿下华夏如今因武术的衰落而疲软的“健体市场”。
几场战斗,换来十亿甚至上百亿的生意,傻子才会拒绝。
更何况,对于一个武者来说“黑拳”总是有着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尤其是极真空手道,又称全接触空手道,下手狠毒,全身都是杀人武器,在现实世界中也算是最接近“黑拳”的存在,所以在诸多比赛中都有着极大的限制。
因此,只有亲自解开这些限制,以极真空手道的完整姿态度过这不死不休的一关,极真空手道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世界第一武术。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大山安达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身体在微微发抖,眼皮也在轻轻跳动。
这是什么情况?
生平从未体会过“害怕”二字的大山安达当然不知道这是身体本能害怕的表现。
他只是伴随着报幕员的报幕,茫然的睁眼看,看向2号待战区出口。
随着卷帘门的缓缓打开,他身体的应激发应也越来越重。
“2号选手,隶属于有朋食品集团,浑身上下充满谜团的不速之客——动……动感超人?”报幕员看着手里拿着的刚刚从2号观赛区有朋集团送来的仿佛恶作剧一般的选手介绍,纵使是全国十佳主持人,此时也不小心犯错,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念出了声。
“动感超人?什么玩意?”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各位,一定是主办方搞出来的余兴节目啦!”
“对对对,我就说,这十八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大山安达打嘛!”
“不过啊,就算是余兴节目,这孩子也代表了有朋集团,这是直接放弃争夺了?真没劲!”
“他妈的没那个资本请高手就把位置让出来,多的是人想顶替你们!”
“艹你妈的有朋集团是不是自己买了一手打假赛!”
“赔钱!赔钱!赔钱!”
……
人声鼎沸后,赌狗们激动的喊叫声成为主旋律。
柳子期开的盘下注没有上限,因此大家都赌得很大。
有朋食品集团作为渝都这几年发展最迅速的猛将企业,其董事长鹿成风的野心可谓写在脸上,因此下注他获胜的人还真有不少。
看着袁安穿着白衣那副小白羊的模样,赌狗们就像钱扔进了大海,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四周魔术玻璃房中传来。
但纵使声音如此嘈杂和吵闹,擂台上的大山安达却什么也听不见。
四周的空气仿佛禁止。
大山安达看着丝毫没有收敛身上气息的袁安从2号通道走出,看着他慢慢悠悠好似散步一般从旁边的楼梯走上擂台,走到自己的面前。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山安达的后背早已湿透。
“此次比赛不设裁判,不设时间,直至战斗到一方死亡或一方投降或一方掉下擂台才算停止,双方选手如果听清规则,准备就绪,请举起单手示意。”报幕员声音从四周的音响传来。
“……”
袁安听着四周的咒骂声觉得好笑,举起单手挑衅似的原地转圈,结果换来了更大更恶毒的咒骂。
“哈哈哈哈哈,这种设计还挺有意思,我敢说这群‘键盘侠’如果失去这些镜子的庇佑肯定不敢骂得这么恶毒。”袁安噗呲一乐,回过头也不管大山安达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道。
“……”大山安达对袁安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袁安。
“……喂?哈喽?”袁安不解,举起手在大山安达眼前晃悠。
“1号选手,请问您准备好了吗?”报幕员见大山安达那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也很奇怪,赶紧用日语催促流程。
“……准……准备好了。”大山安达被熟悉的日语唤醒,浑身一激灵,从地上蹭的一下站起来,举起右拳。
“很好,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重重的铃铛声从四周的音响中传来。
“呵!”大山安达鼓起所有的勇气,摆出最强的进攻姿势的同时,额头上也滴下一颗冷汗。
“喂喂喂,我都能看出你的害怕了,真的要打?我看大家挺喜欢你的,感觉你也是个有头有面的主,要是输给我多丢人啊?不如这样,你投降,就说肚子痛,我也顺水推舟,给你一个面子,怎么样。”袁安背着手,笑嘻嘻的看着大山安达,提出宝贵的意见。
“少,废话!武士的荣耀,就是,战斗!”大山安达用蹩脚的中文怒吼道,呀呀怪叫冲向袁安。
“别说我没给你这个机会,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台上被我揍晕,多丢脸啊啧啧啧。”袁安耸耸肩,伸掌举在胸前。
他原本想的是躲开大山安达的飞踢随后用真气掌击打他的后勃颈让他失去战斗力晕厥过去。
但刚准备这么做,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
大山安达那边却出现了异常状况。
就在大山安达腾空使出的断头碎骨的极真飞踢就要踢向袁安的正脸的前一秒,袁安皱皱眉,不知道大山安达要干什么,立马收起了架势。
果不其然,大山安达那压根就没准备攻击任何人,一点杀气都不带的右脚飞踢终究没能踢到袁安脸上,而是踢“歪”到一边的同时,他的左脚脚背“无意间”钩到了袁安的衣服上。
这一钩可不得了,直接钩出一个奥斯卡影帝。
只见大山安达身体失去平衡,因为这一钩导致身体重心下移,直接在空中打转。
这一转可不得了,从空中转到了地上,又从地上转到了擂台外。
开打还没有十秒钟。
大山安达便跌出擂台,自动输掉比赛。
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他用力太猛,一个不小心”一样。
现场鸦雀无声。
报幕员跟所有人一样傻掉了。
唯独只有袁安蹲在地上,身体发抖捂着肚子抑制不住的偷笑。
在旁人看来。
就好像刚刚大山安达的左脚,对袁安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