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夫人正在屋前晒药,听到脚步声后回头,见是衣沐华后又转过身,继续扒拉她的药。
她没搭理衣沐华,衣沐华开开口,“龙夫人,我又来了。”
“我知道。”
“您知道我会来?”
“当然,我还知道你有问题问我。”
龙夫人对所有的事似乎了如指掌,衣沐华深吸气,“所以,我没猜错?”
“既然有话说,进来喝杯茶吧。”
龙夫人走进屋,衣沐华跟在她后面,坐在上次坐过的地方。
她倒了杯茶,衣沐华却不喝,龙夫人笑道,“怕我下毒?”
衣沐华诚实点头,龙夫人端起来喝一口,“没错,手帕是我的。”
龙夫人直接承认,衣沐华并不觉得奇怪,问道:“上面的味道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龙夫人和鹿王精心策划,不可能忽略手帕上问味道,味道还在,只能说明是被刻意留下的。
“你这丫头就是聪明,没点就透,难怪鹿王欣赏你。”
“西候夫人在哪?”
“她自己走的。”
衣沐华沉默,龙夫人说道,“我没骗你,是她自己走的。”
衣沐华忽然想起西侯夫人在山上的话,也许龙夫人没有说谎。
“你为什么不抓她?”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西候夫人,我会抓她,可她与我作伴多年,我下不了手,姑且放她一条路吧,她是个可怜人。”
龙夫人看似仁慈,但衣沐华想到徐意,愤愤道,“徐意呢,他不可怜?”
徐意才仁皆备,未来无可限量,却无辜死去,何其哀哉。
龙夫人面无愧色,“我的恻隐心有限,给得了一人给不了另一人。”
龙夫人已迟暮,大可继续安享晚年,衣沐华不明白她为何愿意卷入是非里,“你在药谷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忽然转变?”
“寡淡日子过久了,就想尝尝血雨腥风的味道。在旁人眼里,药谷很好,换个庸俗之辈,这里简直是天堂,而我花溪不是等闲之人,我的才智还没有施展,我还可以有作为。”
“若你对诸监司安排有异议,大可提出。”
“我说过,可是没人理会。没有家族依靠,我这种小人物根本不可能担当要职。尤其在犯过一次错后,我便被贬在这地方,不得出去,大家都忘了我。好马终需伯乐,鹿王来找我,我知道我可以有所作为了。既然你们觉得我没用,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我的实力。”
听完龙夫人的心底话,衣沐华一时间无言以对,龙夫人是有委屈,可委屈了就该变节吗?
若有朝一日,她自己和龙夫人一样觉得委屈至极,她会如何?
“我能重出世间,这还得感谢你,你铲除四象,令鹿王痛失七名大将,逼得他广揽人才,他就想起了我。”
龙夫人曾做教头,对大平国的诸监十分了解,鹿王收她为手下,顶得过两。
衣沐华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散布幽山有铁矿的计划?”
此事机密,衣沐华想不通如何被鹿王知道。
龙夫人脸上泛出得意之色,“小丫头,你们聪明,难道我就愚笨吗?别忘了,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这主意我早就想到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连衣沐华的命,都是龙夫人手下留情的。
衣沐华虚心道,“龙夫人的聪慧,领教了。”
“你这丫头,机敏得很,那日明明见到我吃惊,却硬生生圆了话,当时我就在想,你做我的手下很合适。丫头,做我手下,我保准你不会受一丝冤枉。”
这才是龙夫人引衣沐华来的真正原因,试图说服她投奔大陈国。
衣沐华郑重道“”“我姓衣,是大平国人。”
“丫头,做人多为自己考虑,你在被怀疑的名单上,无论你做多少事,稍有不对,他们就会怀疑你,这次你入狱,就是最好的证明,吃了亏,你得学聪明啊。”
衣沐华摇摇头,龙夫人又道,“鹿王承诺过我,只要我们肯效力大陈国,地位名誉,应有尽有,你也会得到无上的敬重。”
“一个轻易易志的人,无论地位再高,也得不到人敬重的。”
龙夫人的笑渐渐隐去,“既然你落我手上,便容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话刚落,两名女子走进来,一人说已经备好马车。
龙夫人看了看衣沐华,“丫头,敢不敢较量较量?”
“如何较量?”
“若你能在我手里脱落,我就放你走,往后不纠缠你。”
“若我输了,便要做你下属。”
“如何?”
衣沐华沉默,并非怕,而是她不打没把握的仗。
对方的实力她不清楚,是以不敢轻易应下。
龙夫人见她默不作声,激将道:“怎么,没信心?”
“我独身一人,你们却是三人看住我,这未免太不公平,传出去,也体现不了龙夫人您的才智。”
衣沐华瞧出此事的龙夫人很得意,人得意时会自负,所以她要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形势。
龙夫人沉吟片刻,“我不与你们一起走,只有她们看你,但你只有一天时间,一日之内,你若还在,就乖乖做个听话的人。”
一日虽苛刻,但不出手,倒还算公平,衣沐华点头同意。
衣沐华可不想做白明下属,她出了答应,也没别的路了,“好,那就比。”
白明点点头,对看守衣沐华两人说道,“你们听到我们的赌约了吧,若是她跑了,小心你们的头。”
两人应了声是,目光片刻不离衣沐华,不离她三步。
面对两人的严密监控,衣沐华泰然,吃喝拉撒样样不少,照旧如常。
过了一日,白明把监视衣沐华的一人叫去,打听衣沐华是否有异常,
半夜,衣沐华觉得口渴,旁边的两人猛然睁开眼,“你干什么?”
衣沐华笑了笑,“不必紧张,我想喝水。”
一人凶巴巴道,“不许喝,喝了待会还要去茅厕。”
“就算我现在不喝水,也要去。”
两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真麻烦。”
她们跟在衣沐华身后,三人从茅房回来后,衣沐华喝水,眼睛看着房间里的香炉,炉中正透轻薄的烟,唇角微微上扬。
两人一心系在衣沐华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房内点了烟。
喝完水,衣沐华上床,合上眼,心里默念一二三,两人同时倒下。
衣沐华含笑起身,然后打开窗户,她的房间临街,窗下停了一辆马车,衣沐华爬出窗户,扑腾跳在车顶上,而后滑进车内。
坐在车前的阿洲扬鞭,马拔足奔驰,哒哒哒声远去,转眼间消失在街尾。
车内颜喜笑道,“姐姐,我还怕你没喝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