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没有问李姜究竟在缝隙里看到了什么,她只给李姜又续了一杯茶,看着她一饮而尽,这才缓缓道:“你可将此事告知过别人?”
“未曾,我在家中躲了几日,卫郎便求见我几次,可我不敢,直到昨日夜里我想起了你给的玉璧,这才今夜冒险前来。”
是的,对于李姜来说,今夜来偏远荒芜的通轨坊,确实是冒险。
苏兮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姜愣了一下,她以为会有一句安慰,或者一句追根究底的询问,可苏兮竟就这么淡淡的让她继续。
“我...我与卫郎情投意合,虽然他阿娘不是人,可我不想放弃他,不若将他阿娘除去?”
顿了顿,李姜又补充道:“只是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的意思,你们修道之人降妖伏魔是职责,想来杀个妖并不是难事。”
她所求便是如此,只要将那女妖除去,她便能安心和卫郎在一起。
这许多年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合心意的,李姜不想就此放手。
苏兮抿唇微微一笑,上下瞧了李姜几眼,在李姜微微有些不悦的眼神中笑道:“县主怕是要失望了,卫郎君的阿娘并非是妖。”
“不是?!”李姜猛地站起来,而后皱眉怀疑地看着苏兮,“你如何肯定?你又没见过她。”
“是没见过,但从县主身上嗅到了味道,人和妖的味道。”
苏兮示意她坐下,继续说下去,“如果猜得不错,你那卫郎的阿娘怕是被妖物缠上了,如此县主还要执意把人除去吗?”
李姜迟疑片刻,又问道:“可已经被妖物缠上,且那般模样,能救?”
苏兮摇头,“不知道。”
李姜顿时有些怒了,“你怎会不知道?以你的能耐,不该轻易便可收拾了那妖物吗?”
“我何曾说过这话?况且玉璧给的是你,若真要帮,我首先要帮的也是你。”
苏兮一点不为她的态度而恼怒,反而愈发镇定。
李姜冷哼一声,“我好得很,何须你来帮,你就告诉那妖物你降不降得住。”
苏兮眉眼微微一动,目光中的疏离让李姜有一丝慌神,可她是大唐的县主,阿兄是圣人,她才不会给一个区区修道者低头。
“县主看看自己的手腕,果真不用我帮吗?”
李姜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不用看她也知道上头有什么,只是那东西时隐时现,侍医瞧了说没什么大事。
苏兮好整以暇,“那是血蜘蛛吸取人精血的印记,县主只是被吸过几次,尚且无知无觉,若是时日久了,人便会颓废下去,先是面容败坏如冬日树皮,而后四肢萎靡如腐朽根茎,若是到那时,便是神仙难救,只能躺着将剩余不多的人生走完。”
苏兮一点不夸张,她在魏晋时便遇上过一个人,全身精血被血蜘蛛吸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从七尺男儿成了不足四尺的佝偻老者,根本无人敢认。
她不确定缠上卫家母子的是不是那只血蜘蛛,若是,那它现在便是在积蓄力量,好让它的孩子顺利降世。
苏兮心中郁闷,魏晋时没能找到它,如今天道轮回,还是让她给碰上了。
她突然就想去青龙寺问问那位刚刚上任的禅师,他们这些人整日都在干什么?
李姜早就被吓傻了,她是个女子,若真变成苏兮口中那般模样,还如何活?
咽了咽因恐惧而汹涌的口水,李姜满脸期待地看着苏兮,“苏娘子能救我,对吗?你一定能救我的,对不对?”
她的态度较之之前更温和了,似乎还后悔方才自己的无礼言语。
“自然。”
苏兮手掌一翻,一只小巧的匣子便出现在她掌上,“这里头的是血蛛丝,你将它戴在腕上,切记,一刻都不能取下,否则那妖物一定会吃了你。”
她没有开玩笑,血蛛丝是魏晋时她猎杀的公蜘蛛炼化而成,如今缠着卫郎君阿娘的怕就是那只母的。
只要李姜不取下血蛛丝,那只血蜘蛛就不会伤害她。
而且...
苏兮在心中唉声叹气,母的缠上卫郎君的阿娘,那她当年产下的那只小的呢?又会在谁身上?
要知道这玩意儿从来都是一家子形影不离,当年要不是谢家人帮忙,她也不可能轻易将公的给猎杀。
李姜一听竟是血蜘蛛的吐出来的丝,当即就有些抗拒。
苏兮也不劝,只淡淡地看着她,“时辰不早了,县主早些回去安置,至于那血蜘蛛,自有人去收。”
从浮月楼出来,李姜还有些恍惚,直到一众仆从将她迎回马车上,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
里头的血蛛丝不是她想的那般恶心,反倒光滑夺目,竟十分漂亮。
红色的丝线亮闪闪的,仔细看其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流动,凑近了一闻,更有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散发。
李姜犹豫再三,还是将血蛛丝给戴在了腕间,而后那心才算稍稍放下了。
苏兮站在门前望着远去的车驾,嘴巴一撇,十分不乐意地同温言说道:“我当初是瞎了眼了吗?怎么惹上这种麻烦事。”
“济世能人,你马上又要多一个称呼了。”温言幸灾乐祸。
他们在世间行走只为了因果,至于世人如何,那是天宫神仙和皇宫帝王的事,如果他们过多干涉,可是要受神罚的。
苏兮一点不觉得这是赞美她,“得了,说点实在的,咱们酒窖里还有多少涂山带来的好酒?”
“不足二十坛。”温言回答得十分肯定。
苏兮有些心疼,只有二十坛了,这次血蜘蛛若是请阿鸾姑姑帮忙,岂不是又要少许多?
温言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劝了句,“早些将这些因果了结,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
“倒也不用,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洪荒共主烛九阴的盛宴,届时包括帝俊在内的洪荒诸神都会前往参加,我问过阿鸾姑姑,东皇准了我们二人前往,但只能逗留一个月。”
“什么?!”温言一下子支棱起脑袋来,“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去了?”
“是,一个月虽短,但总算可以回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