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覃书舒闪着漆黑透亮的一双黑宝石眼睛,惊喜地发现院长大人也来了。
于是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快步走到姜佑身边,恭敬一拜:“学生见过先生。”
姜佑抬手叫她起来,温和笑笑:“今日数科感觉如何?”
通过和周乾几人的交谈,姜佑知道今日“数”科比试,这可是巽山书院扬名的大好时机。
能不能一飞冲天,就看自己的学生能不能在“数”科一门中夺得魁首。
而姜佑心目中的魁首位置就是覃书舒。
这姑娘机灵,谁说姑娘家家就不擅长数学?
覃书舒直起腰,想了一会才说:“中规中矩,会的都答了,只是最后两道题学生只写了答案,没有写过程!”
“最后两题?”
覃书舒又说:“求圆周率和确定水坝的位置。”
姜佑先是点点头,然后突然惊恐起来,试着问道:“圆周率你写的多少?”
“三点一四。”覃书舒如实答道。
姜佑听罢,有些茫然,同时感叹周乾还会再来找自己的。
忘了,这个世界,圆周率还没精确到小数点后。
“先生,你怎么了?”
姜佑摆摆手,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没事,没事。”
……
入夜。
周乾和一众教授一同批改“数”科试卷。
早上经过“姜氏数字”等一系列洗脑,周乾有些心不在焉,他想马上放下手上的事情,去研究新东西。
他有预感,姜二郎创造出来的计算方法,可能推翻以往延续千年的算筹学。
而且,它更简便,更不容易出错。
“这届学子答的可真不怎么样。”
“也不怪他们,临时更换试卷,确实不太容易。”
“……”
耳边听见同僚的对话,周乾摇摇头,他们确实没说错,此次“数”科试卷大改,一大批学子都非常不适应。
答的也是惨不忍睹。
而此次试卷,出卷的自己几人就故意加大了计算量,这无疑进一步加大试卷的难度。
可以看出,一些学生前面答的还可以,到最后彻底乱了阵脚,时间不够用,算筹不熟练,真是错漏百出。
“周夫子,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有人询问。
“不尽人意!”周乾如实答道。
目前批改的接近几十张试卷,没一张达到自己的预期。
有的甚至连应用题都来不及答,更不要说最后两道附加题了。
叹了一口气,周乾取过一份试卷,继续批改。
手里的朱笔迟迟没有落下,桌子旁照亮的蜡烛熏得人眼睛疼。
不知不觉,已经翻过一页。
周乾拿笔杆戳戳太阳穴,继续看下去,对照手边的正确答案,一一比对。
朱笔还是没落下去。
第三页,终于,周乾笑了,一个小圈圈落下去,同时心里感叹道:真是不小心呢,这个错误完全可以避免。
第四页,第五页……直到最后一页。
呦,还有人答自己出的附加题……周乾心里轻笑几声。
三点一四!
答案只有四个字。
蓦然间!
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周乾像是反应了过来。
自己只落过一次朱笔,也就是说这张试卷,迄今为止,只错了一道题!
周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冬日里额头竟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
他没有去捡掉在桌上的朱笔,而是把手中的答卷从第一页开始,从前往后又翻看一遍。
同时手指指着每一道题,对照正确答案一一比对。
越比他的心就愈发激动,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惊喜。
这人只错了一道题。
怎么可能?
不可能呀!
扬起的眉毛又放下。
此次答卷由七位大儒联合出卷,所出题目不仅量大,而且难度偏高。
没有人敢断言:自己能在一个半时辰内,答完所有试题。
几位大儒把卷子出出来之后,心里有数:能答完一半的题目,这人就算不错了。
可是,如今自己手上竟然有一张除开附加题,只错了一道的答卷。
周乾一开始以为自己不在状态,误判。
可回过神来又对照一遍,确认无误,真的只错了一道。
瘦弱干瘪的小老头有些坐不住了,嘴巴咧了起来,想把这张试卷给其他人一观。
可一想,自己还没判完,于是按耐住激动不已的心情。
翻到最后一页。
这两道附加题是自己所出。
没有正确答案,因为周乾也解答不出来。
“三点一四!”
试卷上只写了四个字,没有计算过程。
拾起朱笔圈了起来,表示错误,可当即,又描了描,这下可好了,成了一个红疙瘩。
随即,周乾拿朱笔在旁的空白地方,重新写上这位学子的答案:“三点一四。”
周乾为“数”科大儒,这次附加题的题目来自前朝的一本古书。
古书中将圆周率精确到三。
可是周乾倾其一生证明,直到前几年,周乾发现圆周率不止三,三小了。
三点一四?
一四指的是小数吗?
周乾用朱笔把一四用圆圈圈起来。
这个时代,有小数,不过要用圆圈圈起来表示。
点代表的是小数吗?
周乾心里怀疑道。
三点一四……没有过程,自己没法判别。
……
翌日。
“数”科唱榜。
当魁首是一个姑娘家家上台领奖的时候,台下数百位学子发出一阵唏嘘声。
多是不满。
姜佑一干巽山书院的人藏在人群里,这次除开覃书舒一人夺得魁首,其他巽山书院学子也都得到了不低的评级,最低也是甲下。
台下唏嘘声自然听在姜佑的耳朵里,可这位院长并没有什么表情。
而是心里想笑,同时在感慨还是现在好呀,不像后世惹得众怒,大家就会蜂拥而起,振臂高呼:“黑幕,黑幕,黑幕……”
正在想事情,身边陆云起小声道:“世人皆是如此,见不得女子好!”
感受到身边陆云起的不悦,姜佑也小声嘀咕了一声:“束缚教条在那,也怪不得世人!”
陆云起听罢,回味姜佑刚说的话,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不过还是狠狠剜了姜佑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女人……姜佑心里直摇头,不再说话,还是自己的小团子可爱。
偏头去看,身边的青葵戴着厚厚的绒毛毡帽,正低头啃着手里的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