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愣住了。
速度太快,都没看清那厮是谁。
几个悠闲看热闹的村人站直身体,交头接耳:“莫不是卢老大?”
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贺越忍不住问村人:“这种情况正常吗?”
“没事。”村民答道,“卢老大水性很好,一会儿就上来了。”
贺越抓住了关键点。
湖里有古怪,是人都惊奇,而村民却只提卢老大的水性好。亦即是说,他们不认为湖里的异状会对卢老大构成威胁。
想到这里,他转头对曾飞熊低声道:“准备动手!”
曾飞熊一惊:“现在?”
“择时不如撞时!”少年格外坚决,“他入水时没带长刀,这里又都是我们的人,土匪只有四五个,正是一举擒下他的好时机!”
曾飞熊目光一扫全场,发现局势还真如贺越所言。
平时卢老大身前身后都跟着十几个小弟,这村子已经变作他的主场,任其来去自如。等到官兵做好万全准备想要围剿,都不一定知道他人在哪里。
此刻他就在水里,没有武器,岸边的小弟看起来又是菜鸡,没两个能打的。
千载难逢的良机,稍纵即逝。
曾飞熊点了点头。
这时候,方才下水的官兵已经爬上来穿戴衣物,有人还想再摸鱼,曾飞熊训斥他们道:“都站好,像什么样子!”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手势。
毛桃看得一怔,这是沙匪们通用的“准备动手”的讯号。曾飞熊常年往来红崖商路,击匪无数,也精通沙匪的暗号。
这一套自然也被他推广到手下的军队里。
所以众士兵看了先是一惊,不再玩闹,而后默默紧了紧腰带。
武器就别在腰带上。
水面“哗啦”一声响,一个人,一条大鱼,同时浮了起来。
这人自然就是卢老大了,他手扶一条大鱼,对着岸上叫道:“喂,都下来帮忙!”
鱼的长度达到了惊人的九尺(三米),暗青色,鱼身厚得像一堵门板,嘴边的须子老长。
这么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却在水里一动不动,被卢老大推着走,贺越也没见到它身上有伤。
曾飞熊打了个眼色,众士兵都跟他一起跳下去,口中喊着:“来了来了。”
那几个村民也忙不迭下水,十几人围着大鱼一起使力,想将它抬上岸去。鱼越大越好吃,这么大的鱼,无论是烹煎炸烤,都是一绝。
曾飞熊下水就抢了个好位置,站在卢老大身边。他刚用肩膀扛了一下,就滑脱了:“哎哟,这鳞片刮人!”
九尺长的鱼,鳞片又厚又硬,边缘却又尖又薄,摘下来都能当刨刀用。
曾飞熊这时就正对着卢老大了,顺势要转回原位,右手从背后摸出一把短刺,直捅他肋下!
这时候大伙儿都是双手托鱼,卢老大也不例外,肋下空门自然就曝露出来。
短刺长仅一尺三寸,可这一下若是捅实了、捅深了,能够直接捅烂卢老大的脾脏,再顺便把肺也打个对穿。
脾脏一旦破裂出血,人就容易陷入昏迷,肺气一泄,什么劲儿都使不出来。
曾飞熊这一招极其阴毒。
眼看刺尖就要触及对方,卢老大左手突然落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一拳打向曾飞熊面门。
这厮的反应也太快了!
曾飞熊接下卢老大这一拳,两人皆是气力了得,僵持角力几息,各自的手下看出不对,抄起家伙就干了起来。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岸上的贺越看了,一声不响跳下水,从靴里掏出短匕,就往卢老大后背招呼。
一个匪徒急急来拦,贺越躲过了第一回,接下来却被他抓着衣角扯回来,顺势一拳打在眼眶,剧痛穿心。
毛桃冒着被剁背的风险,一把将他扯了回来:“二少爷,快上岸!”他老人家在这里,只会令所有人都分心!
此时,贺淳华也携夫人闻声而来,亲卫团从四面八方赶到。
同样的,冒充村民的匪徒也撕下伪装,纷纷从各个角落摸出藏好的兵器,叫嚣着冲了过来。
水里,陆地,都在干仗。
卢老大已经和曾飞熊交上了手,赤手空拳对长刀,虽在水里却越战越勇。砂钵大的拳头突然硬化,如同金刚岩,曾飞熊的长刀砍在上面,锵锵冒出一长串儿火星。
曾飞熊定睛一看,敌人皮肤表面变成了鱼鳞状,甚至闪着金属的光泽。也就两个呼吸的工夫,这种变化覆盖了卢老大两只前臂。
赤手空拳,竟然也能变成武器。
卢老大一声咆孝,体表就泛起澹澹黑光,咣咣咣接连几记重拳砸下。
曾飞熊知道此时不宜硬刚,只好以刀格挡。他彷佛面对一头人形暴熊,捱到第四下,“当”地一声,刀断了。
好在两个亲卫冲到前方,替他挡下卢老大最后一击。
一个被当场打到沉底,另一个被打飞出副池,掉进外头的湖面。
“住手!”卢老大放声大吼,“都停手,我们不想打架!”
贺淳华已经取出社稷令,正要施为,闻言一顿:“土匪的话,也能当真?”
“我若想杀你们,早就下手,还用这一晚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吗?”卢老大快速道,“你们只是过路,我们还要南下,不如和平共处一晚,明早就分道扬镳如何?”
己方也不想干仗,正好借坡下驴。贺淳华心中快速评估战局,微一沉吟就点头道:“好,休战!都收起武器!”
贺越退到他身侧,不吱声,脸色沉重。
父子俩都看得明白,虽说人数上己方占优,又有社稷令加成,但对上这帮子土匪并没有压倒性优势,卢老大的凶悍更是出人意料。
就算官兵最后能胜,损伤也是很大。这支亲卫团是贺淳华北上打拼的家底,平时折损一人都要心疼半天,哪能在这里随便祸祸掉?
这次偷袭算是失败了。既然双方都有不想死战的理由,那就尽快收手吧。
两边老大都发话了,属下们偃旗息鼓,互吐一口唾沫,也就各回阵营,各自疗伤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