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穗淇的脑回路愣是噎了宋念安半天。
显然没沉浸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碰上沼泽的几率有多大,亦或是宋念安刚刚一脚陷进去该有多危险,徐穗淇满脑子都是那点暗搓搓的磕糖精神。
“真不是我说,这都是注定的缘分。”徐穗淇随手抽了张纸,塞进宋念安手里,指指她鞋,“你从阿耶于回来我就感觉不对了,这就是你说的冷淡风哥哥?”
宋念安和她对视几秒,莫名有种要被看穿的错觉。
她别过视线,尴尬地轻咳了声,不作答地弯腰开始擦鞋。
但徐穗淇像是盯上她了。
宋念安弯腰多深,她也侧着脑袋弯下身,“宋医生,嗯?”
“干嘛。”宋念安没看她,死撑着理直气壮,“你不信我说的话,那就看看明天他们怎么训练的。”
徐穗淇摸了摸下巴,到现在都没见识过,像是被说服,“有点道理。”
这个话题很快转折。
徐穗淇把行李堆到门后的简单柜子里,“那你一会是不是得去洗鞋?我大概熟悉了这里一些地方的位置,除了训练场和几个他们内部地方是我们不能进的,其余食堂、浴室甚至是洗衣房我都摸清楚了。”
宋念安低头瞧着自己被泥浸染得乱七八糟的鞋,也是糟心,“就告诉我哪里能洗澡洗鞋。”
徐穗淇手里的行程单被她围成圈,朝门外某个方向一指,“大部队已经洗完了,一会我和你一起去洗,洗衣房就在浴室旁边,顺便把鞋一起带过去。”
最后一点,她着重强调:“这里十点半停热水。”
“嗯。”宋念安意料之中。
只是徐穗淇揉揉饿得发憋的肚子,开始发愁,“我本来打算过来拿热水泡点泡面,但谁知道这地方,任何未经检查的食物都不能带进来,我刚才在外面就是在卸我的宝贝。”
难怪宋念安刚刚看外区桌上一堆徐穗淇的零食。
她笑:“我说什么来着。”
徐穗淇早就听宋念安说这边大概率不能带。
但她还是头铁试试,现在干脆只能叹气:“这回真来改造了。”
因为这里已经接近边境了,所以位置很偏。
训练场的条件更是不如原先军区的,傅听言那一队是全员接到命令,阿耶于那边的后续出发时间未定,现在暂时过来带训练。
嘶。
太冰了。
但宋念安咬了咬牙,还是把鞋和分配发到的板刷放到水下,强水的第一遍冲洗,整个下水口很快都是浑浊的色样。
宋念安弯腰洗时,不远处走过的孟沛霖和另一个队员汪珈成正好从男浴室洗完澡路过,有说有笑的:“这两天怕是训练强度真的轻了,今天这帮小子还说训练有什么的,他们怕是不知道他们傅队带起人有多凶。”
孟沛霖听完就想笑:“这不,明天让他们试试新鲜的。”
汪珈成诧异:“你这是现在就要加强度的意思?”
“话可是我们傅队说的,我还能不听?”孟沛霖抬眉,“再说了,训练基地来点新人,这帮小子就激动,多少得加压收收心。”
汪珈成回想之前傅听言训练人的强度,像是感同身受,开玩笑说:“那完了,他们这回可真笑不出来了。”
这话刚说完,汪珈成眼神一瞥,正好擦肩注意到独自一人在洗衣房的宋念安,清瘦的身型拢在长及脚踝的羽绒服里,黑色长发和白皙肌肤的色度冲撞,素颜清纯的侧脸温和恬淡,俨然在暖黄的灯光下成了靓丽的风景线。
汪珈成眯眼瞧了两秒,突然笑了,凑近在孟沛霖身边,下巴一抬,“那谁?”
孟沛霖闻声看去。
绝了,这都能给他碰到。
因为一些原因,汪珈成没参与阿耶于的行动,所以没在现场见过宋念安,再加上宋念安又是今天最后一批刚到的,还没正式介绍过,不认识很正常。
“少打点主意。”孟沛霖还是简明扼要,“想好过,就别碰嫂子。”
“嫂子?”汪珈成愣了几秒,发懵,“我们哪来的嫂子?”
全队比他大的除了孟沛霖就是傅听言,现在孟沛霖不可能,就只能是傅听言了。
但问题是,傅听言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平时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哪来的认识机会?
孟沛霖多少能猜中这人心思,再度肯定,“没错,那就是你保真不换的嫂子。”
只刚刚一眼,汪珈成就没忍住,脱口而出:“我嫂子长得这么幼的?他老牛吃嫩草?”
“......”
好吧......要这么说,孟沛霖也觉得有点。
汪珈成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八卦:“那我这小嫂子多大了,刚成年?”
“刚成年能让来这,你脑子给冷风吹了?”孟沛霖无语地瞥他,“那是医疗队心外副队长,宋念安。”
“宋念安......”
汪珈成念了遍名字,有点熟悉的名字。
他再抬头仔细一看,寒风过眼的刹那,他脑子闪过之前饭局上,傅司令提到的其中一个宝贝孙女,好像就叫宋念安。
“......”
一瞬间,汪珈成感觉底线都似受到了挑战。
陡然陷入沉默,好一会,他才虚着声感叹,“果然,我们傅队就是喜欢闷声干大事。”
这话倒是踩在点上。
只是孟沛霖和汪珈成没走两步,就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男人,高俊挺拔的身子,已经脱去原先过来穿的羽绒外套,换上了在这就会穿的军大衣,笔挺军装在内,一派正气。
夜色冥冥,黯淡尽在身后,深空沧澜笼罩,傅听言原先漆黑的眸,在黑夜的映衬下深不见底,惯常威慑性的气场,和面无表情的神色,一路经过碰上的新兵都没敢多话。
孟沛霖和汪珈成都了解傅听言踏进训练场后的习惯。
自然在新兵旁观者的情况下,交错经过,会起引导地打招呼。
傅听言刚刚开完小会,神色有点倦怠,只是淡应了声。
孟沛霖没说宋念安在洗衣房,只是一笔带过:“还是十点半的规矩,没热水说,给你送。”
“不用。”傅听言看了眼时间确认,“我来得及。”
他想起刚才开会讲的重点,“起床后准备时间减少,晨跑时间拉长一个半小时,明天上午十点到训练场集合,下午再进行医疗培训。”
“明白。”孟沛霖应下。
说完,傅听言就转身往洗澡的地方走。
这边条件有限,不可能像老院那样事无巨细的周到,但傅听言在外面待惯了,没什么可挑剔的,有就洗。
只是,在路过浴室,傅听言注意到了在那抖着手洗鞋子的宋念安。
手被冰水淋湿,瑟缩得整片晕红,光从她指尖的颤抖就能看出水温过低,鞋子再洗下去怕是要结冰。
傅听言脑海一瞬闪过刚才宋念安在泥坑前紧张兮兮的模样。
果然......还是又凶又怂的小白兔。
像是卸去疲惫的举动,傅听言低颚轻笑了下,转身就朝着偏离男浴室的浴室收纳室走。
再靠近时,雾气袅袅氤氲,宋念安身边直接多了一桶热水。
铁桶里满满的适温温水。
即便长发遮掩,傅听言也能明晰察觉到宋念安被冻得眼睫微颤。
他没在意过完鞋子的水干净与否,纯粹是掌心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向上,牵住她的手,没给她反应时间,就掌心包拢她的手,放进了温水馥郁的铁桶。
“嘶”的一声,宋念安倒吸一口凉气。
温度冷热相撞,就算铁桶里面的水温不高,宋念安也因为自己的手太冰也觉得铁桶里的水滚烫。
好在有傅听言的手,指腹紧紧贴合在外,替她隔去了大半刺痛的不适。
宋念安怔了几秒,抬眼看他。
“有热水不用?”傅听言冷淡的棱角被暖光蕴和,混掺荷尔蒙的气息似在手温泛暖的刹那蔓延,“傻。”
“......”宋念安发现这水跟带了胶水似的,他们牵得像是两只手缠在一起。
她冷不丁心惊地一步后退,将手抽出,“你怎么在这?”
刚问完这句,宋念安低头,就看到了傅听言那点洗澡要用的东西,不自在地轻咳了下,转移话题道:“马上十点半了,你还不抓紧时间?”
傅听言眉梢微扬,“怕热水停了?”
宋念安神色微僵,但几秒后,还是不说实话,只埋着头小声嘟囔:“爱洗冷水澡的又不是我。”
她以前说违心话还能直视他眼睛,现在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沼泽这么降智的事都闹出来,她突然底气大失。
然而,宋念安那点深埋小心思,傅听言看得透彻。
知道她现在在闹小别扭,这种场合不方便说太多,他只是从兜里拿出一个口哨,放到她手上。
“这什么?”小小的,金属质地。
翻过身来,有fty的字印。
“你的?”宋念安是知道这里会发口哨,但这明显是傅听言的,“给我干什么?”
傅听言言简意赅:“数量有限,这个新的我没用过。”
他提醒她:“这里地偏,晚上出来未必安全,每人带一个在身上。”
宋念安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傅听言又瞥了眼她那双湿淋淋的鞋,想到她刚才过了这么久冷水,语气微凉:“晚上早点回宿舍。”
之前的逗趣,宋念安自动忽略,但这句不善,她听出来了。
想了想,她故意问:“那晚上要是出来不安全,会碰到什么?”
傅听言随口就扯:“大尾巴狼。”
宋念安脸不红心不跳,这回倒是接上梗了:“我眼前这头?”
傅听言挑眉,“觉得我是?”
“那不然呢?”宋念安吸了口气,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似有若无地还真透露着点防大尾巴狼的警戒,“大晚上的,给倒热水,还......牵我手。”
她结巴了下,但想都没想,给他一眼,“大尾巴狼。”
“......”
寥寥几句对话,虽然刺激成分存在,但很成功地把傅听言那点倦怠扫去。他淡淡地扫了眼她,沉淀的目光中混掺着些许审视。
宋念安抬眼撞上他目光,背脊一僵。
傅听言眸底盈起浅薄笑意,像是有意为之的问话:“既然知道大尾巴狼危险,还不赶紧回去?”
宋念安默了几秒,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换身份的。
她就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喃喃:“整的好像大尾巴狼不是十一点熄灯睡觉似的。”
这话一出,傅听言眸底的阴翳彻底散了,唇边勾起的笑不减反深。
“宋念安,你胆子大了?”
宋念安被他盯得发怵。
但演戏要演全套,她一脸关切地揪住他大衣外套,给他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点二十五。
这只学会反击的小狐狸像是一下子占得上风,略显嚣张地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她二话没说,拎起洗得差不多干净的鞋就往宿舍的方向溜。
傅听言转身看着她跑远的小身影,鼻前似乎还残留着茉莉花味沐浴露的淡香。他垂眸,盯着那桶快要冷却的水,散漫笑了。
“小白眼狼。”
而当晚,傅听言回到宿舍,又一通来自傅严民的工作电话打来。
孟沛霖全程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训练处近海,近期却已不是第一次有不明船号的船只靠近,每次的结果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航行路线看上去似寻常,却又并不寻常。
傅严民严肃问他:“黑豹任务确定全灭?”
这个问题,傅听言可以保证,“片区领头全部围剿成功。”
但这话刚结束,他和孟沛霖对视了眼,就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搜寻毫无所获,跳海生死不明的人。
同一时间的卡鲁比亚,同距阿耶于和索里亚等半径的两百公里外,多处铁链上锁的秘密仓库,统一机械化地,正在进行工厂化生产。
生产的清一色都是尚未进行任何检测和许可贴士的不明物品。
楼上双层玻璃内,轮椅上的男人转过两轮,到墙身面前,雪茄尾端的火烧点燃,袅袅雾气,扫过墙上被钉子钉死的人物关系照片。
一个近距飞镖,哗的一下,疾风扫过细碎纸张,扎在中心人物上。
中心人物,tercel(雄鹰代号)。
别名yan,傅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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