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池对温家了解不深。
据她片面所知,江城温家与晏城那个重祖上规矩的温家是一脉所处,传承至现在经历了上百年的精神财富,在豪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权势雄厚大家族,地位不可撼动。
其余的,她也不知温树臣在家排行第几,家族关系与有没有兄弟姐妹。
到了温家老宅,贺青池一路被管家引到客厅处,刚进门,便先看见一位打扮温婉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见她出现,先放下茶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位想必就是贺小姐吧?”
贺青池还不知眼前这个看似年纪中上,三四十岁的女人是什么身份,没有开口叫人。
邱锦走了过去,才初次见面就挽起她的手:“我是树臣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你叫我邱阿姨就好。”
第二任妻子?
贺青池心里莫约是知道分寸了,自持贺家名媛身份,开口道:“温夫人。”
她没有如邱锦所愿喊的亲密,礼数上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邱锦笑容淡了一分,很快又恢复热情:“树臣的父亲听说了你们的事,就想见见你,不愧是晏城贺家出来的名媛闺秀,这模样,生的极好。”
贺青池从小赞美奉承的话就听多了,半分都没因为邱锦几句夸她模样生得好而沾沾自喜什么。她轻抿红唇,只是在疑心的想自己与温树臣的关系还没公开,也没频繁同框出入场所。
怎么就被温家给“听说”了?
在贺青池两秒的走神间,楼梯处走下一位男子的身影,挺拔的站姿看不出年过六十四的老态,五官的脸庞依稀带着年轻时的俊美轮廓,鬓边几缕白发,嘴边噙着淡笑弧度。
“这位是树臣的父亲。”邱锦在旁提醒。
凭借着这分气度,贺青池也看出是谁了。
“温先生。”她依旧用尊称,而不是温伯父。
温景椿眼睛温和之下,暗藏着犀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几许:“听说你和树臣在一起了?”
贺青池一愣,也不知道温树臣有没有和家里透过口风。
她和他,是算在一起吧?
但是也没互相正式说清楚这段关系,就是到这份上了,两人的联系比普通朋友要频繁和关心些。
贺青池拿捏不准温家是什么态度。
温树臣父亲和继母口中的听说,恐怕是他们找人调查所知。
哪怕突然派人找她来,是要她和温树臣分开?还是先见见她符不符合温家儿媳妇的要求?
贺青池长时间沉默,温景椿也没怪罪,反而态度随和许多:“老爷子病逝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树臣的婚姻大事,现在他知道要给自己找媳妇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很欣慰,晚上一家子吃个饭,贺小姐留下来做客吧。”
“我已经让保姆把树臣的房间收拾好了。”邱锦顺势把话接下去,不想给贺青池拒绝的机会,还对她和善一笑:“贺小姐累了,可以上楼休息会。”
贺青池唇边慢慢的笑,没有正面承认她和温树臣的关系:“我还不累,待在客厅就好。”
她倘若一来温家做客,身份目前还名不正言不顺,就上楼去温树臣的房间睡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恐怕都能把她贺家的颜面丢光。
拒绝后,邱锦又说:“贺小姐和树臣是怎么认识的?这孩子从小就对任何一位女孩子都不太主动,我是真怕他这冷清的性子会孤独终老下去。”
听着语气,字字对温树臣都是关系有度。
而贺青池心知肚明,天底下哪几位继母是真得面善心善的?
她弯着唇角,只挑愿意说的:“温树臣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不会孤独终老的。”
邱锦已经拿出全部热情招待,听她说话周全,姿态上又冷清,不与人过于亲密。
心想这丫头年纪小,却不好哄骗。
她很快又婉约和善笑起来,让保姆准备些甜点和茶水上来招待客人。
贺青池脸上平静,内心却一直懵懂着。
她就坐在客厅里,听了半天邱锦为了拉近关系,说起温树臣小时候的事。而那位温先生,则是坐在一旁很少说话,目光却在考察她的言行举止。
说到最后,温景椿突然以长辈姿态提起道:“下周三是黄道吉日,你和树臣就选这天结婚吧。”
贺青池正在喝茶,喉咙猛地呛水,差点儿咳嗽起来。
她漆黑的眼眸划过讶异,轻声问;“温先生,这事我做不了主。”
“树臣不愿意跟你结婚?”温景椿目光看过来。
贺青池慢慢地放下茶杯,抬起头说:“我的婚事是由我父亲与贺家做主。”
正儿八经出身的名媛,背后有家族做靠山,没道理自己私底下把婚事给定下了。
何况,她和温树臣关系,连男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稳定。
谈结婚太早了。
“这个简单,温家会出面和你爸爸提起婚事。”邱锦笑着说,热情的握起了贺青池的手,又补充道:“你可以和树臣先把证领了,婚礼我们要办的盛大隆重一些,可以现在慢慢准备起来。”
温景椿也赞同:“我已经派人带聘礼去了晏城,上门跟你父亲提亲……”
这个速度,让贺青池险些招架不住。
过于热情,显得几分诡异。
是什么家庭情况,才会让温树臣的父亲与继母,这么急定下婚事?
贺青池暂时想不明白,见温景椿又说已经派人去了晏城找她父亲谈婚事,红唇微动,终究没有当场下了温树臣父亲的脸面。
竟然扯到了父母上,贺青池想即便要婉拒这门婚事,让她父亲开口会比较妥当些。
还是给彼此,留有三分余地。
邱锦笑看得好满意,左右看着贺青池都是越来越喜欢:“贺家的名媛我早有耳闻,听说你有一位姑姑待字闺中时,是豪门贵妇圈内排名第一的最完美儿媳妇人选,一个个都想娶你姑姑进门,想破了脑袋。没想到我们温家也有这个福气能娶到贺家大小姐。”
其实贺青池觉得夸大其词了,她这二十三年多半都是低调生活在江城,跟在外婆身边。
在贺家那边名声反而不显,还没有她一位从小养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堂妹贺梨名声响亮。
邱锦的言行举止,话里话外仿佛是自己亲生儿子要娶老婆,捡到了个宝贝。
贺青池应付起来心很累,表面上招牌笑容不变。
直到温景椿休息时间到了,邱锦先扶丈夫上楼,偌大的客厅也就一下子清净下来。
没了旁人在场,贺青池才拿出手机,翻出与温树臣的微信:[我在你家!]。
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似乎还觉得说得不够具体。
贺青池又继续:[你父亲派管家把我接到老宅来了,温树臣,你父亲要我和你下周三结婚!]。
两条短信过去,仿佛石沉大海。
贺青池猜测着温树臣可能在开会,手机一时离了身。
否则以他的作风,不可能装死不回。
那也只有等了。
在等的期间,邱锦迟迟没露面,反而百般无聊的贺青池看见了一个身形与温树臣极为相似的男人走进客厅。
起初两秒,还以为是他。
迎面出现的男人五官长得精致柔和,脸型和眉目间应该来说是神似温景椿,也穿着浅灰色衬衫,手臂上搭着一件高级西装外套,身边还有一个行李箱,应该是外出风尘仆仆的回来。
贺青池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她的出现,似乎没有引起这个陌生身份的男人意外。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先忽然微笑出来,弧度把控的很完美:“我叫温越,你是哪家小姑娘?”
温树臣的堂兄还是堂弟?
贺青池礼貌的回道:“晏城贺家。”
温越把西装外套搁在行李箱上,缓步走了过来:“介意请我喝杯茶吗?”
“这是温宅。”贺青池只是个客人,他才是这座老宅的主人之一吧。
哪有介意不介意的道理?
温越从容大方的在沙发对面坐下,切了杯茶。
他和温树臣举止间包括气质,都有三分相似之处。
不过区别在,温树臣穿衬衫喜欢不动声色系紧每一颗纽扣,脖子衣领处露出半英寸,每次都恰到好处,看起来神秘又充满了男性的那股禁欲感。
而眼前这位温家子弟,衬衣没有系领带,也解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以上的部位。
贺青池没有一直盯着陌生男人的习惯,她低头,也在喝茶。
温越这时闲聊般,喝完茶说:“我在江城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一看也知道不是本地人,是近几年来江城居住的吗?”
贺青池很早就来江城了,不过住在乡镇极少露面而已。
她不太喜欢和陌生男人谈论自己隐私,笑了笑:“嗯。”
温越见她不怎爱搭话,带着探究的目光没有移开,贺青池此刻是穿着一袭薄荷绿轻纱裙,坐姿很规矩安分,腰肢看似娉婷,裙摆下的腿纤细笔直。
也许是男人天性就对这样美好的女人有种占有欲作祟,他对眼前这个名媛气质的女人好感增几分。
客厅气氛静默片刻,温越眼底流动着深沉眸色,薄唇低低说:“贺小姑娘,能给我一个你私人的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