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看着他进奶茶店排队。
颀长的背影在一众普通人中显得圆凿方枘。
席靳白的确天生不适合这种市井生活,他的世界应该是光鲜亮丽、锦衣玉食和众星捧月的,他的时间应该用在谈收购、签合同、开股东会议……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排队买奶茶。
不过也就这一次,以后没机会了。
等席靳白买完奶茶和水回来,桑余已经吃了三分之二的车仔面,分出了三分之一留给他,干净没动过的。
“你平时不吃辣,所以我就只给你留了一点。”
“嗯。”
席靳白把奶茶给她,接过她手里的一次性纸碗。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夜市街上吃一碗加辣的拉面。
桑余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奶茶解辣,跟他说:“你要是不能吃尝两口就别吃了。”
席靳白是第一次吃这种路边摊小吃,“偶尔尝尝还不错。”
桑余的注意力被他风衣下摆的污渍吸引,“伱衣服怎么脏了?”
席靳白微微蹙眉,“刚才被小孩子蹭到冰淇淋。”
桑余知道他的衣服价值不菲,为了买杯奶茶弄脏一件衣服,太不值当。
等席靳白吃完那份面,桑余又带他去尝了煎酿三宝、鸡蛋仔和港式蛋挞。
还在地摊上淘了一个可爱的手机挂坠。
东看看西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完了整条街。
越到尽头人越少。
这时有个提着花篮的小姑娘朝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问:“哥哥姐姐,买花吗?”
桑余恍惚了一下,去年在巴黎的街头,也有个卖花的小女孩问他们要不要买花。
席靳白拿出手机准备付钱,被桑余制止,“谢谢不用了。”
“好吧。”小姑娘有些遗憾,提着花篮寻找下一个买花的客人。
席靳白问:“不喜欢?”
桑余摇了摇头。
不是不喜欢,是没意义。
每个阶段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以前喜欢花,是期待送花的人是他,现在喜欢花,仅仅是因为花开得漂亮。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正好八点,沉默片刻,重新抬起头,语气郑重:“席靳白,谢谢你陪我逛了两个小时,当初分开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好好告别。”
一句“我们就到这里吧”就结束了。
席靳白瞳色暗沉,凝视她的眼睛,“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我们适合吗?”桑余转头望了望这条人声鼎沸的夜市街,面色平静地开口:“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世界,我从小在这边长大,我喜欢热闹喧嚣的人间烟火,爱吃廉价的路边摊,我吃不惯高档餐厅的鱼子酱和黑松露,对于一日三餐你考虑的是健不健康和口感好不好,而我想的是能不能填饱肚子,你买东西只需要思考喜不喜欢,而我想的是能不能消费得起……”
“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性格喜好都天差地别,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看,逛个街把你十几万的衣服弄脏了,你还要忍受这么嘈杂的环境,吃不健康的小吃,浪费时间去排队,没有任何意义。”
席靳白眉梢紧蹙,终于出声打断:“你怎么知道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这些事情如果我一个人做当然毫无意义,但如果是陪你,我觉得很开心,你说的这些习惯差异都是可以互相迁就的,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一次两次你可能觉得还行,时间一长你总会觉得无趣。”桑余顿了顿,“而且我也不想融入你的圈子,我只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你的世界,我高攀不起。”
他就像天上的月亮,清风霁月,不该沾染世俗尘嚣。
席靳白眉眼清冷,眸光深邃,“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也不需要强行融入我的圈子,我家那边我会处理妥当你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桑余双手交握,捏着自己的指尖,她怎么可能没有后顾之忧。
“你现在放不下我可能只是因为还没散去的新鲜感,可这些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
席靳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他太不靠谱还是其他原因。
“桑余,我是认真的,不是什么一时兴起。”
桑余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或者说你对我了解多少?我跟了你一年零四个月,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吃什么水果、最讨厌什么菜、最害怕什么吗?”
明明周遭喧闹,可他们俩就像独处于另一个寂静无声的空间。
向来举棋若定的席靳白被几个最简单的问题困住了。
过去他的确对桑余了解甚少,他无从反驳,也无法改变以前的事情。
他握住桑余的手,“给我时间和机会,我可以更了解你。”
“有些事情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桑余挣脱他的手,“放手吧席靳白,好聚好散,这不是当初我们达成的共识吗?”
席靳白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全身,胸口沉闷压抑,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心脏。
桑余最后说:“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如果再见面,我希望我们是陌生人,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席靳白站在原地,落在地上的身影略显孤寂。
周围的语笑喧阗与他无关。
她给的温柔刀,刀刀致命。
桑余给他判了死刑。
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挽回。
桑余忙着准备参赛作品还有日常工作,没空闲胡思乱想。
那天之后她和席靳白就没有再联系过。
这段关系也算彻底结束了。
桑余还把之前席靳白送的陶瓷摆件和水晶挂件一并寄还回去。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轨。
童彤坐在店里唉声叹气。
孟晴说:“这已经是你第十七次叹气了。”
桑余浅笑,“你还数了。”
童彤托着腮,闷闷不乐,“我也不想啊,但是太烦了,你们说我到底该不该分手,穆景川为了这事都跟家里闹翻了,搞得我像罪魁祸首,分手吧他又死活不同意。”
当然,她自己也舍不得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