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对不住你
席靳白没有久留，晚点还有工作要忙，叮嘱她好好休息，起身离开。
背影模糊在走廊稍暗的灯光下。
踟蹰几许，桑余倏然出声叫他，“席靳白。”
声音不大，可能再走远一点就听不见了。
可他听力好，停下脚步，转过身，“嗯？”
眸光直视过来，莫名灼热。
纤长的睫毛翕动。
“你记得吃饭。”
说完这句话，不等席靳白回应，桑余就先转身回了病房。
他轻嗤一声，唇边笑意显现。
睡觉前桑余拆开手提袋才发现里面有两个枕头，不是一样的，其中一个专为中老年人设计，高度、形状和软硬度都很适合中老年人的颈椎。
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晚上，换了新枕头和新床铺，桑余睡了个好觉。
中华杯的国际服装设计大赛在一月中旬，要求设计师本人亲自解说作品灵感来源及设计缘由。
不巧，与桑凤萍的手术时间撞了，桑余只能放弃这次比赛。
可惜，准备了很久。
但眼下什么事情都不如桑凤萍的手术重要，比赛机会以后很多。
手术时间定在十五号上午，手术前两天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
查出来有肺部感染，又增加了手术风险。
桑余惶惶不安，一颗心时时刻刻提着，未曾松懈半分。
席靳白这两天也都在医院陪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别想那么多，会好起来的。”
桑余缩他怀里，眼睛红肿，声音低哑发颤：“我害怕。”
抱她的力道陡然收紧，无声地给予依靠。
眼泪蹭在他昂贵的白衬衫上，濡湿一小片。
席靳白抬手擦拭她眼角的泪痕，轻声细语：“你已经尽力做了你能做的全部，剩下的就交给医生好吗？”
道理她懂，但还是心慌恐惧。
“桑余，伱已经很棒了。”
嗓音温温醇醇从头顶传来，拂过耳畔，包裹着安稳的气息。
他很少夸人，更不会夸人，说她很棒，是实话。
桑余情绪紧绷太久了，她再害怕也不能在桑凤萍面前露怯。
现在有了情绪宣泄的口，她就忍不住了，眼泪浸出眼眶，滚烫地沾湿脸颊。
席靳白不说话，抱了她很久。
傍晚的凉风从走廊尽头的窗口扫进来，寒意侵袭，可他怀里暖和，一点也不冷。
等桑余缓和下来，瞥见他胸口湿了一片，耳根晕红地退出他怀里，低声说：“你回去吧。”
席靳白掐她的脸，没用力，皮肤太嫩怕给她掐坏，“用完就丢。”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平添一丝暧昧。
桑余推开他的手，睁着微微泛红的眼眸看他，“你整天在医院，公司怎么办？”
“公司也不是离了我几天就不行，不然养那么多人白养了。”
能线上处理的他都处理了，不能处理的还有董事长坐镇。
趁着桑凤萍睡着，出来了十几分钟，桑余往门口瞧一眼，“我要进去了。”
席靳白颔首，“嗯，明天我再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说好。
手术前一天下午，桑凤萍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光线并不刺眼，很温和，穿过微风的缝隙洒下来，舒适又宁静。
只是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让桑余担忧，“风有点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桑凤萍懒洋洋的不想动，哑声说：“盖了毯子，不冷。”
桑余劝不动，作罢。
楼下是绿化带围绕的小花园，天气不错的缘故，有家长带着小朋友玩，也有家属推着轮椅上的病人散步。
“余余，我们说说话。”桑凤萍收回远处的目光，转头看旁边的桑余。
脑海中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一双小鹿般清澈、懵懂又怯怯的眼睛。
桑余弯了弯唇，曲膝在她身侧蹲下，手臂搭在躺椅的扶手上，“嗯，好啊。”
桑凤萍拖着疲惫的眼神，声音细弱：“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就好像昨天才刚发生过一样。”
回忆像褪了色的老照片，一页一页的翻开，模糊又清晰。
“你还记不记得，七岁的时候你吃粘豆包，结果把门牙吃掉了，然后你咧着嘴跟我告状，你说，妈妈，粘豆包咬我……”
“八岁过年的时候，你在楼下听见鞭炮声，赶紧帮脚边的小狗捂住耳朵……”
“九岁你在路边捡了一只受伤严重的小猫，送去宠物医院没救活，你哭了好久好久……”
“十岁你在学校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全是血，我都急死了，你还一直安慰我说不疼……”
“十一岁你学会了骑自行车，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来要接我下班……”
“十二岁你被班上一个男同学表白追着跑，吓得你差点不敢去上学……”
“十三岁，你的作文拿了市一等奖得了一百块奖金，你偷偷给我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十四岁，你参加学校的元旦演出，唱了一首《纸飞机》，唱完以后收到了一大堆情书……”
“怎么一转眼，你就二十四了。”
时间过得好快，在指缝中悄悄溜走。
桑凤萍红了眼眶，声音越来越小，眼前朦胧，想看清，又看不清。
桑余默默咬着下唇，下巴垫在手臂上，眼泪浸湿眸子，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桑凤萍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帮她擦掉眼泪，指尖发颤，“余余，妈妈对不住你，收养了你又没能给你很好的条件，反而一直拖累你，让你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
她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收养她，那样她就可以在更好的家庭里长大，不用吃那么多苦。
桑余握住她的手摇头，声音染上哭腔，“你没有对不住我，我跟着你很开心，也很幸福。”
“有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桑凤萍缓了缓呼吸，嘴角牵起一道弧，“你是我的骄傲。”
桑余压不住喉咙的哽咽，瞳中泛着莹润的光，“妈，你会好起来的。”
“生死有命，不管结果怎么样，妈都知足了。”桑凤萍缓慢、轻声地说：“只希望我们余余以后开开心心，平安健康，勇敢的往前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