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熙闻言心中一惊,那厢未曾开口的楚燮眉心亦是微微一颤。
沈晚卿抿了抿唇,眼中蕴上几分凄色。
“姨母有所不知,当年娘亲进京时便已怀有身孕,然我那爹爹负心薄幸,私养外室不说,更是在二胎时放任外室登门欺辱,以至娘亲难产而亡……所以,我五岁那年,娘亲同我那尚未出世的弟弟便一同去了。”
楚婧婧明显未料到这般,眼珠转了转,撇嘴,“这能怪谁,当初楚家哪个人不是极力劝阻,二姑母她自己识人不清,还搅得家门不宁,合该如此!”
“婧婧!”
被呵斥,楚婧婧看了楚如熙一眼,颇为委屈。
“姑母,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楚如熙眼底冷意不减,“你既唤一声二姑母,便也该知她是你的长辈,何况如瑜现已不在人世,你怎可这般说话。”
旁侧,沈晚卿瞅准时机,压了压嗓音柔声开口。
“姨母,不怪表妹。当年之事是我娘一意孤行,给楚家造成困顿,她亦是于心难安,这般劫数想来都是上天的惩罚,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楚家这厢晚卿愿代为受过……”
听出她话中之意,楚婧婧美眸当即一瞪。
好啊,她就说这贱种突然跑回来做什么,原是想进楚家的门啊!
可惜了,那要先问过她同不同意!
“楚家这些年好好的,何需你来代为受过?你且速速回你的京城去,省得留在此处叫人看了厌烦!”
见她这般针锋相对,沈晚卿暗暗扬眉。
好得很,都直接开口赶她了。
但是!她千里迢迢来的,回去,可能吗??
是以,沈晚卿故作伤感地抹了把泪,“我知晓表妹因我娘之事心存芥蒂,可此番我来投奔也并非全然为了此事。”
泪眼朦胧地望向楚如熙,又道:“我虽生在侯府,可那外室嚣张跋扈,处处欺压折辱,眼看到了及笄之年,怕我同庶妹争抢姻亲,竟要将我卖与人牙子,我拼死带着丫鬟逃出来,却是断断不敢再回那等吃人的地了……”
说胡话这种事她沈晚卿难道不是张口就来吗!
管他是真是假,对付楚婧婧这狠毒女人,卖悲情人设就对了!
她抹着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旁侧春桃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未及反应便又接到沈晚卿的眼神,当即也跟着“痛心”起来。
“楚老爷,夫人,先夫人走得早,我家小姐自幼不受照拂,现下又撞上这等事,当真是命苦啊……”
不管怎么样……听小姐的就对了!
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默契有加,楚如熙见状眼中果然闪过几分动容。
楚家兄弟姐妹四个,她同楚如瑜最是要好,虽早已嫁人生子,但每每回到楚家总会去先前姐妹二人待过的地方一睹旧思,现下听得这般变故心中自是不好过。
这般想着,看沈晚卿的眼神也夹上几分疼惜。
“这么多年,有些事早已不那般重要了,你的根总归是在楚家,此番前来自然没有再叫你回去的道理。”
沈晚卿闻言美眸暗暗一闪。
有门儿!
还未及开口,身后却突然传进来道不怎么和谐的男声,“长姐这话便说错了吧,你早就嫁出去了,楚家的事现下自然轮不到你来做主!”
沈晚卿眉心暗暗一蹙,转眸便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走进来,男人大腹便便,满脸油光,那双豆大的小眼微微眯起,分明夹着几分轻蔑之意。
而身畔一个保养得当的妇人紧随其后,细长的吊角眼亦是不怎么和善地落在她身上。
脑中关于二人的文字才涌现出来,那厢楚婧婧已经快步迎上前。
“爹,娘。”
沈晚卿唇角一翘。
没错,这就是楚府二房,她的小舅舅楚云河和小舅母许氏了。
想都不用想,这一家子都难缠得很。
楚云汉眼神在沈晚卿身上扫了两圈,这才又对着楚燮点了点头,“爹,俗话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二姐都多少年不同家里来往的,平白无故又跑回来一个女儿,换谁看了不可疑!”
一旁许氏连声附和。
“就是就是,二爷说的有理,爹您可不能因为一面之词就轻易决断啊!”
见这夫妇俩姿态强势,神色不善,楚如熙蹙了蹙眉,压下心中不悦。
“云汉,有如瑜当年的玉镯和耳坠在此,这些皆是出自家中工匠之手,外人难以仿制,如何能作假?”
楚家的珠宝生意在江南是独一份儿,手艺自然也是精巧绝妙,外人拿到样品都难以仿制出来,所以沈晚卿拿来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出自楚家无疑。
楚云汉被噎了一下,还未等想出说辞许氏便已捻着帕子不阴不阳笑开。
“长姐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些,这首饰并非贴身之物,自然可以随意转卖于人,二姐她离家后日子艰难困顿,这若是典当出去也不稀奇啊~”
又剜了眼沈晚卿,轻嗤,“谁知就落到些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被拿来大做文章了呢……”
这话便是明明白白在意有所指了。
知晓这夫妻俩背地里打得什么算盘,沈晚卿垂了垂眼睫,唇角微微一翘。
“舅舅舅母不必担心,晚卿此番前来不过是想寻个栖身之所,并不会插手家中生意。”
听她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楚云河和许氏眼神当即一亮,“你这话可当真?”
沈晚卿颔首,唇畔笑意不减,“自然。”
她敢说,他们敢信吗?
见她点头毫不犹豫,二人当即松动,面面相觑了片刻,许氏又装模作样开口。
“咳……我们这也是为了楚家考虑,你无意楚家的钱财自然是好的,但若有什么歪歪心思,相信老爷子也容不下你!”
沈晚卿点点头,“晚卿明白。”
见她好脾气的任自己搓扁揉圆,许氏拿定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轻哼了一声别开眼。
沈晚卿面色不改,全当没看见。
主位上将这一切不动声色纳入眼中的楚燮,指节叩了叩太师椅的把手,沉声开口,“倒是个懂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