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帷帐中的两人却仍在相拥而眠,久久没有动静。
门外的丫鬟婆子们早早等在门口,等着进去收拾,见里面的人一直没有起身,也不好去催促,一群人只能在门外干等着。
“香巧姐姐,蝉婆婆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要不要催一下?”一个丫鬟问道。
“人家昨夜辛苦了一夜,多睡一会儿,你敢去催?回头看蝉婆婆怎么罚你!”香巧朝那个丫鬟翻了个白眼。
几人便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直到日上三竿。
一个婆子沉不住气了,开始抱怨起来,“这也太不像话了,哪有成亲第一天,新妇睡到这样晚?也不去给长辈问安……”
“住口!余婆婆,少卿大人家里没有长辈,哪里需要你多嘴?”香巧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觉得有些担心,里面的人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秋葵,你去把鸿十大人找来,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
万一惹恼了少卿大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踩着小碎步急忙向院外跑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浅蓝色劲装的清秀少年和一个藕色劲装的高挑女子便一同来到了主院中。
二人尴尬地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这马上就是午膳的时间了,少卿大人从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误过时辰。
“玉柳,你去催催郡主吧。”鸿十用下巴指了指寝房方向。
“我不去!郡主昨天辛苦了一天,多睡一会儿怎么了?”玉柳蹙眉看了他一眼,这人前几日还说不跟自己说话了,遇上棘手的事又让自己帮忙。
一大帮丫鬟婆子期待地看着自己,玉柳又袖手旁观,鸿十忽然发觉女人真是麻烦。
“砰!砰砰……”鸿十硬着头皮敲了两下寝房的门。
楚莫的寝房宽敞,大门与睡榻离得很远,中间又隔着隔断、屏风和帷幔,敲得很大声,传进去却只是轻轻的两声。
鸿十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又敲了两声,小心问了句,“大人,您没事吧?”
屋内传来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屋外的人便垂首耐心等着。
许久,传来一声男子沉哑的声音,“叫余婆婆她们进来。”
大门打开,丫鬟婆子们端着新衣、洗漱的铜盆和面巾等物鱼贯而入。
楚莫已经梳好了头发,由两个丫鬟服侍穿上黑色镶金的圆领锦袍,发髻插上一根墨玉簪子,俨然又是一个正经人。
朱影坐在妆镜前的软榻上,长长的头发十分麻烦,香巧和一个丫鬟轮番给她梳头,许久也还未挽好发髻。
楚莫回头一看,余婆婆和一个小丫鬟正躬身要去收拾睡榻,他顿时觉得脸上火烧似的。
“我到外边等你,梳好头就出来。”他强装镇定,拍了拍朱影的后脑勺便一个人先走出了寝房。
香巧见状十分烦躁,刚刚梳好的发髻又被他给拍歪了,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继续给朱影重新梳过。
“郡主都已经及笄了,怎么还由着人拍头?头发可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听余婆婆那边发出一声惊叹,又听她教训小丫头道,“别毛手毛脚的,快点将东西收好,换新的被褥。”
香巧心里已是七上八下,不知余婆婆她们发现了什么,又不好明目张胆地问,只感叹这位少卿大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矜持一人,竟然也这般没轻没重。
朱影挽好头发,头上又插了几根金簪和步摇,觉得脑袋特别重。
香巧扶她起身走到门口,楚莫便拉过她的手,赶开丫鬟们,两人径直往正厅去了。
时已接近正午,他们还要去给楚文辛奉茶,虽说是走走过场,可是怠慢了也不好。
“你身体可还行?”两人晚起了许久,毕竟是有些失礼,楚莫因此加快了脚步,又怕她跟不上。
“没有大事。”朱影沉默了片刻,又小声问道,“方才余婆婆她们好像在睡榻上发现了什么东西,要不要紧?”
她是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有损楚莫正经人的形象,若是他不想事情传出去,不如早做准备,给点封口费什么的。
玄衣男子窘迫地看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二人走到正厅,楚文辛正由蓝月伺候着吃茶点。
楚莫和朱影按照规矩给长辈奉了茶,楚文辛又象征性地给了个红封,便让他们一起坐下说话。
一开始就是闲话家常,也没说什么要紧事,接着就看蓝月冲楚文辛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楚文辛欲言又止的样子。
“伯父,可是有什么事情?”楚莫奇怪地瞥了蓝月一眼。
“也……不是什么大事。”楚文辛犹豫再三,又对着蓝月蹙眉道,“还是你来说。”
“蓝姨娘但说无妨。”见蓝月犹豫,楚莫便出言鼓励。
蓝月怯怯地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朱影道,“方才……素心公主府有个小黄门过来,说是……说是素心公主给少卿大人送了贺礼来。”
“素心送了贺礼来?”楚莫神色一变,他成亲的事虽然没有派人通知素心,却也没有刻意瞒着。
楚问离成亲,也算长安京里一件大事,尤其是京中贵女们,无不长吁短叹。素心知道这件事,不知又会作何反应?
“正是,妾身与素心公主有一面之缘,就让那小黄门进来了。”蓝月似有难言之隐,不知怎么开口,“谁知那小黄门递了一个黛色的漆木盒子来,妾身一打开……”
“怎么样?”楚莫感觉心都提了起来。
这要是一截手指或是脚趾之类的,可就不好办了。传言出去难听不说,血腥冲撞了喜事也是件麻烦事。
“是一束头发。”蓝月怯怯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黛色的漆木盒子,双手递给楚莫道,“那个小黄门说,素心公主要……出家为尼。”
“哼!她不是要修道么?怎么又改修佛了?”楚莫不悦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合上盒盖,“算了,随她修什么吧。”
“问离,你要不要去看看?”楚文辛掂着茶盖,抬眼看向对面的玄衣男子,“人家派人送来这个,你不闻不问的……总不好。”
这明显是威胁啊!楚文辛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见过这些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