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尤其是去阴世走了一圈后,李萸对这个世界多了些了解,知道阴世深处有一个九幽深渊,深渊里长着一棵养魂树。
九幽深渊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下面的情形,也不知这养魂树有多高,是怎么从九幽深渊底部长出来。
养魂树说是树,其实更像藤蔓,无枝无叶,树干是灰白色的,泛着幽幽白光,是四周唯一的光源,在九幽深渊像是明灯。
每隔一段时间,养魂树顶端都会结出状若灯笼的果实,等果实长成会正好落在九幽深渊的崖岸之上。
果实落地后会自行打开,露出里面婴儿状的魂魄,阴世称之为无垢魂。
无垢魂落地只有一天的寿数,得马上安排投胎,九幽边缘也常年有阴差守着。对其他阴物来说,无垢魂是大补之物,像是神魂不全的魂魄只要吞了无垢魂就能复原。
李萸自然不能去打无垢魂的主意,握说无垢魂受天道眷顾,投胎之后长成如清风明月般的人物,还会成为世界的变数。
阴司里有猜测,认为养魂树的养份就是魂魄的残渣。
魂珠也是一种残渣,还是高级残渣。吞无垢魂会受天遣,吞魂魄残渣却不会,至少李萸没有听说过,再说了,能让她吞下的魂珠也没法好好留存到九幽深渊让养魂树吸收,她吞的毫无心理压力。
筑基后,她除了魂珠,还有其他滋养神魂的方式,大吃大喝也是其中一种。她的丹田还需要大量的灵力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恢复之后她还得积累灵力结丹。就是因为试过了这么多方法,她才比较出魂珠是最适合养魂的,她想用魂珠帮许秀才养魂。
问题是魂珠不好保存,她打杀厉鬼后所得的魂珠要是不马上吞了就会消失。想来想去,她只能带着许秀才去捉厉鬼,得了魂珠后马上让许秀才吞下。
为了这事,她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宵夜,还存了一半宵夜在她的宝袋里,就怕半夜出去一趟回来没吃的。
也不知是不是许秀才运气不好,大半夜的,他被李萸拎着在漓县逛了一圈,一个厉鬼也没有遇上。不说厉鬼了,连稍微魂体健壮点的老鬼都没有。
这不科学!
就算阴差办事兢兢业业,世上总会残存几个鬼魂,有些是阳寿未尽却意外身死又一直没碰上带路的阴差滞留人间,有些是死后执念太深或自知要下阴司受刑故意躲避成了孤魂野鬼。
阴司不会故意派阴差追捕留在人间的阴魂,但设了特定的日期,每年会有几次清扫行动,要是在被捕获之前阴魂被阳气磨死了也是自找的;要是成了厉鬼被打散了也是自找的,要是正好撞到阴差手里被带回了阴司,也是他的命。
阴间不缺鬼,想投胎的不等上十几二十年的都轮不上,想投个好胎就更有的排了。好胎都是给有功德的魂魄或阴差留着的,一般人排着也没用。
除了无垢魂不用排队,还有一种不用排队的就是想重入轮回的高阶修士或仙家,一般高阶修士都身负功德还到处有关系,开个后门也正常。
漓县就算没有京城繁华,但也不是冷清的地方,尤其是在避暑季,街上怎么会这么干净,像是有人来做过净化。
李萸想到了皇帝,难道是皇帝来避暑前,有僧门和道宫的人来过?
这事她也不清楚,少不得回去再找人打听。
不管是什么原因,街上没鬼是事实,她要给许秀才养魂需要魂珠,现在让她去哪儿弄魂珠?自己造吗?
咦……
李萸静下心一想,她还真的可以自己造。
她是吞过魂珠的,最懂魂珠的味道和结构,现在不过是把魂珠复制重现出来而已。
回到家中,李萸就开始研究怎么把魂珠复原出来,这事她想想容易,做起来却难。她分出自己的一丝魄力,想要用灵力控制改造结构。这是很细致的活,极不适合李萸这个遇事喜欢拿起棍子直接上的人。
就算是武修,也会练一些灵术,像是剑修很有名的一招——万剑归宗,就是用灵术和武力磨合练出来的大招。
李萸不爱练这些所谓大招,一向都是拿起棍子放出离火跟人干到底。离火其实不好收服,许多人都说她收了离火却只会一些硬招有些浪费了,她也从没听进去过。
管它什么招,能打赢就是好招。
现在她却耐下性子来炼灵力,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时候。既然事先已经答应了小范爷,她眼前又想到了法子,不管能不能做到,她先试了再说,这比她再去想其他办法省心。
处在这样环境,她无法从自然中吸收足够的灵力,改造魄力又是极其消耗灵力的,直接体现在她的饭量又翻了个倍,回到动不动就感觉自己要饿死的状态,好在庄子里吃食多,她也饿不着。
看着李萸大口吸食着面条,秋桐微有些担心,她负责给李萸端吃的,明显感觉出李萸这一天吃得特别多。原先李萸的食量就已经让府中上下暗暗惊诧了,她现在吃得更多了,他们不得不担心是不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你的肚子真的不疼吗?”秋桐小心问道。
“又没人打我,怎么会疼?”李萸有些不解。
“就……”
秋桐支支吾吾的,总担心李萸是不是生气了,李萸现在的表情的确不怎么好,她都已经饿成这样了还没有成功,这是想逼死她吗?要是能跟自己打架,她恨不得跟自己来一场,让自己醒醒脑子。都已经这样了,身边的丫头还苦苦怪怪的,是不是家里长辈又有什么指示?她们想让她做什么?
李萸心生警觉,几口吃掉了剩下的一叠饼子,朝秋桐抬了抬下巴。
“好了,下去吧,半个时辰后再来,量可以再多点。”
“是。”秋桐苦着脸答应,生怕李萸真吃出病来,这事的过错落在她这个不停搬吃食的丫头身上,总算有了勇气问:“小姐,你今个儿吃得比以前都多,不会是病了吧?”
“没病,好着呢,练功练的。”李萸不以为意地说,许秀才的存在当然是不能说的,她这个回答倒也不算是在说谎。
她屋子的门一向是关着的,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打开,比如肚子饿的时候。秋桐不知她在屋里做什么,总归不会是在读书刺绣,要是整日躺着或呆坐着也不太可能。如今李萸说她是在练功,秋桐恍然,感觉一切都说得通。
作为李萸身边的大丫头,秋桐将来是要陪嫁过去帮李萸处理后宅事务,李萸在修行一事她自然也知晓。她也没见过李萸出手,以前都呆在府里,对道宫僧门的人也不是很了解,一想到修行她只想到能在空中飞,还能降妖伏魔,其他也没了。
李萸会不会这些她不确定,但想要练成,肯定是要花大功夫的,那些练外家功夫的都一天天耗在演武场里呢,何况练些特别的本事。既然练功了,当然会饿,修道的肯定比一般武夫厉害,李萸的胃口比一般武夫大,秋桐觉得也正常。
就是这话不好跟其他人说,厨房的人问起,她只能用旁的借口遮掩过去。
家里也不只秋桐担心李萸,于姨娘也特意来寻她,除了怕她吃撑,还有多的事要叮嘱。
可惜李萸的房间,还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关上的房门任她在外面怎么拍都叫不开。
李萸也是在隐仙门时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他们武殿的弟子但凡回房不关门就是欢迎来偷袭的意思。若只是武殿的人偷袭也就罢了,总归是那么些路数,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气,连灵殿器殿的人也来凑这个热闹。
她能防得了人动手,对上放毒的、放符的还有扔各种奇奇怪怪新式法器的人是真有些吃力。不过跟他们交手也有好处,若是胜了可以让对方送一样东西,李萸那时换了不少淬体药,她的身体被各种丹药洗涤下越发坚韧,到了妖界甚至能与穿山甲一拼。
现在是都没了,好在她现在魄体的强度比一般人好些,她才没觉得可惜。可惜也没用,怪自己眼瞎,她只要记着要报仇就好。
她定了半个时辰吃东西,也就隔半个时辰才开一次门。她也没料到门开后先进来的是于姨娘,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于姨娘在外面已经叫了好一会儿门,肚里多少有些火气,可看到李萸淡然无波的眸子,她就有点气不起来。
“怎么总在屋里呆着?冰块还够用吗?”于姨娘随口问,问完倒是觉出不同来,“怎么你这屋子比老夫人的屋子还凉。”
“有冰块。”李萸说。
每个院子的冰都是有定数的,老夫人房里最多,李萸分到的不及老夫人院里的一半,没法时时都在屋里放着。姑娘家的本来也用不得太多冰,免得坏了身子。李萸也没那么怕热,还是秋桐觉得她热给她放的。
“就算有冰块,也不会这么凉呀。”
于姨娘这么说着,在李萸屋里转了一圈,在经过墙角的许秀才跟前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是这种凉,李萸当即懂了。
于姨娘可不懂,她看不到许秀才的生魂,却也知李萸这屋子冰得有点过了,是那种她明明在流汗,骨头缝里却凉丝丝的,这要是半夜呀……不敢想、不敢想,倒是可以说与老爷听,就是这些日子怕是见不着老爷了。想到这个,于姨娘才想到来找李萸的目的。
“萸儿呀,明日你父亲和英哥儿他们就要来庄子避暑了,照例少不得要住上半个月,这半个月你可乖觉些吧。”
“没事。我最近不出门。”
她估计造魂珠这事还是反复试过,要在屋子里关上几天。
“不能不出门!”于姨娘劝道。
“啊?”李萸面色一沉,暗想,不是一直劝她别出门,怎么又改了。
“英哥儿好不容易来的,定会办些诗会茶会的,又赶上了七夕,你得一起去,不过去之前你记得要先学学规矩。”
“我不去。”
她对这些本来就没有兴趣,一听还得学规矩——卟,爱谁谁,她不去!
“不能不去。你病好后一直不曾在公开场合露面过,旁人都说你病好是假的,是为了哄着安国侯府;还有人说府上寻了个人来顶替真正的二小姐。”
“我都见了尹二郎好几次了,这话说出去谁信?”
“二郎见了没用,是男人都不会想娶个呆傻的,他也许为了避开这样的亲事故意答应配合着说谎。”
“不至于吧?谁这么傻?直接退亲不是更方便?”
“与其退亲,还不如娶个冒名顶替的。前朝时,有户人家的小姐不小心烫坏了脸,后来便由她的妹妹顶替嫁给了早就订好亲事的人家,后来那家人发现了也没有说破,还是御使撞破的。”
李萸忽觉得这也是个办法,“那不如你们去找个人冒充我去?我保证不被人撞破。”
“别想这破主意,卫家的表少爷也来漓县了,他们许多都是见过你的,还有其他一些亲戚家的小姐。你怕是忘了,你姐姐出嫁时你见过不少人,这才过去几年你的模样也没有大变,肯定有人记得你的长相。”
“卟,”李萸不耐烦的吐了口气,又说:“反正最近我不去,就说我发病了,得了不知名的饿病,饿起来能吃人。”
“你这孩子!”
于姨娘气得拍了她一记,拍完只觉得手疼,心下越发气了,可想到她的胃口,于姨娘也的确担心她出门后一时没忍住露了真正的饭量把别人吓着。
“这事等夫人来跟你说。你也收收你的饭量吧,明天你父亲来了,可不能吃那么多。”
“为什么父亲来了就不让我吃饱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吃这么多,显得太没规矩。”
“那我饿死了怎么办?再说了,父亲还能在厨房守着,盯着别人吃多少?”别以为她回府时间短就什么也不懂,像饭食这种事都是下人负责的,当主子的哪能知道别人的饭量。
“他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既然他都要问了,我还忍什么?我这几天的饭量如何,厨房都记着呢。”李萸说完,目光又沉了沉,转头严肃地盯着于姨娘,倒让于姨娘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