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吹的那口气我仿佛都看到了佛意,下一刻,我爷我奶的天地二魂就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我张了张手,想要留下他们说上几句话,至少知道他们在哪,可我知道,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就是在害他们。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我眼底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肩膀痛哭失声。
知道的是我不是因为一两件事而难过,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我矫情呢。
第一次,忘川没过来拉我,更没过来劝我,等到把那些红衣小女孩儿全都整走之后,他坐到了我旁边,递给我一根沾着他口水的烟。
“浩子,知道我为啥一直跟着你不?”这是他的开场白,长长吐出口烟圈之后幽幽的问道。
我擤了把鼻涕,泪水却止不住,“是觉得我像个脓包吧?遇到事儿就只知道哭?你们佛门慈悲,所以你同情我呗!”
此时的我是有些自怨自艾的,感觉自己就是被所有人爱护却又给所有人带来灾难的丧门星。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脸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打的我后槽牙都活动了。
忘川用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左一拳右一拳狠狠招呼过来,我却像是傻了一样,根本不知道躲,相反这种屈辱和痛感还让我感觉有些解脱。
也不知道被他输出了多久,我感觉我一张脸都快肿成猪头了,他才狞笑着停下手来。
他的拳头高高抡在半空,眼圈红红的,最后一拳抡在了自己脸上,“我同情你个屁,要按你这么说,我更同情我自己!你好歹有个爷奶和爸妈念叨着,可我连一个师父都念不着了,他没了!”
哽咽过后,他坐在了我身边,又递给我一根烟后狠狠吸了一口,似乎是借着抽烟来掩饰眼泪一般,狠狠的吸了下鼻子,“浩子,我现在算知道我师父常跟我说的牵挂越多越舍不得是什么意思了!其实咱们都是牵挂太多了!”
我茫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一点儿,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佛家说四大皆空,说无欲无求,可我只是个凡人,我做不到,特别是凌飞星和灰填海的离世,让我感觉天都塌了。
忘川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两口将一根烟就给吸完了,狠狠踩灭之后又续了一根,“你不觉得活着的那个才最痛苦吗?我师父跟我说,让我留意你的一切,必要时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就地格杀!”
我激凌凌打了个寒颤,却没就此离他远些,反而把脖子凑了过去,“来来来,送到你跟前了,你来杀,老子从此解脱了!”
忘川没好气的将我扒拉到一边,“滚犊子,要杀你早杀了,还用等到今天?你以为古滇墓下我们的相遇是偶然吗?那是我师父一早就算明白的了!我违背了他的意思,所以他老人家没了,讲道理,有段时间我很恨你,觉得是你害死了他!”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二,反问的话张口就来。
“因为你二啊,因为你傻啊,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危险,可以为别人拼命啊!”忘川扯着脖子跟我喊:“就这么一个又二又傻又心地善良的人摆在我面前,你说我能下得去手吗?”
“那你师父又为啥要杀我啊?”悲伤的情绪因为他的话而缓解了不少,我现在更多的是好奇。
“我哪儿知道?”他没好气儿的怼回来一句,还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可能是不想天下大乱吧!不过不管如何,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你的造化!浩子,你太善良了,也太正义了,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我龇了龇牙,“如果连最起码的是非观都磨去了,那活着还有啥意义?”
“你以后会防备我吗?”忘川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看着我,小眼神儿里满是期待和坦然。
大概是这个秘密背负了太久,让他有了沉重的包袱,突然一下子坦白了,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斜楞他一眼,“你知道吗?其实早有人提醒过我你不可信!可妨碍我和你相交了吗?我是傻是二,可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真心!还防备你,防备个屁啊!”
“有…有人提醒过你?谁?”他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问我。
“还记得陆老吗?”已经很久没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了,自从他被朔救走之后,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就连陈刚这个名义上的徒弟都已经很少提及他。
“你说那个捞尸人?”忘川嘬了嘬牙花子,“他好像的确对我有点儿敌意!”
我把陆老当时对我的叮嘱都跟他讲了,特别提到了他师父,“陆老说封神一战的时候,天上地下都让你师父给算计了遍!”
忘川拢着眉头再次摸出了一根烟,直到一根烟抽完,他才说道:“做徒弟的没法子,但我敢跟你保证…”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他的嘴捂住了,“有意思没?我要不信你,也不会留你在身边这么久了!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能一样吗?”
忘川这才感慨的笑道:“行了,啥都不说了,都是哥们!”
我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一笑,已经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谁三言两语…”手机铃声这时响了起来。
我飞快的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是陈刚的,急忙接了起来,“哎我说你俩嘎哈呢?这么半天都不回来!”
看了一眼时间,我嘴角狂抽,明明刚才都显示是凌晨四点多了,可此时时间却分明指向一点五十。
我不想让他担心,只能回道:“这就回去了!”
说完,我俩又闲聊了几句,这才把电话挂了。
还没等我问呢,忘川就已经解释起来,“幸亏你没接电话,那时候磁场早乱了,打来电话的肯定不是刚子他们!而且磁场乱流让时间也出现了错乱,那时候的时间早不是现在的时间喽!”
大体情况其实我也猜到了,只不过反应速度没他这么快。
我俩望了一眼家门,锁门,上车,打火,踩油门…一气呵成的离开了我家。
路上的时候我特意叮嘱他,别将他的心事和陈刚说。
老玉和老莫儿还好一点儿,但陈刚如果知道他曾经怀有异心,肯定会急眼。
他冲我笑了下,说他又不傻,要不是看准我单纯,这个秘密他会老死在心里,任何人都不会吐露半分。
一连两天,我们都在采买东西,第三天的时候传来了老王头的死讯。
现场我们没看到,但听左右的邻居讲,死状相当惨烈,好像是内脏都被老王头自己给吃完了,不光是他的,还有先死的小孙女的。
警方定义为老王头是精神分裂,先杀了孩子,后又自杀,总之没牵扯到陈刚家里。
最后是居委会帮着一起筹备的葬礼,把爷孙俩的尸骨给埋了,可他家的房子却成了凶宅,别说卖了,白送都没人要!
老莫儿却在此时提议,把隔壁的院子给买下来,说的时候神神秘秘的,我们一看就有猫腻,不过谁也没多说。
后来是陈爷爷做主把房子给耗下来了,结果没两年,就赶上了拆迁,陈家因此得到了一大笔补偿。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忘川准备了将近三天,才把东西给准备完,主要是他要的东西实在是太稀有了。
就比如说刚出生小孩儿的第一泡屎尿,小姑娘初潮的第一次大姨妈血,老人死前最后一颗牙…
相比起这些,像什么活了九年以上的七彩公鸡毛,七十七年老柳树根泡的雪水,还有放了十年以上的老寿材板…都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第四天晚上,他开始施法,也就十分钟不到,那个红衣小女孩儿就出现了,依旧用那双阴毒的双眼狠狠盯着忘川,“你这个和尚为什么老和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