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之前也是这般怀疑的,但查过他祖上,都是地方官员,也没有被罢免、定罪的记录。”耿信鸿道。
他说完又垂下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星澜不解:“耿将军有话但凡直说。”
耿信鸿这才稳了心神,向星澜讲起了他打听到的周莆孩童时候的事和自己的推测,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面上并没有出现耿信鸿以为的恼火之色。
“这样,你替朕做件事。”她吩咐耿信鸿,“然后再带朕去会会他。”
……
两日后。
星澜提着裙摆,走下幽暗闷热的地牢。
大理寺卿董敏原本提议将周莆提到公堂上审理,她没答应,说地牢的审问氛围更佳。
这里的地牢一般关押嫌犯,因为时常有专人清扫,干净通风,条件还是比真正关押穷凶极恶罪犯的京城大狱好得多。
饶是如此,牢内还是因为对周莆用刑而一片狼藉。
周莆被侍卫按压着跪在星澜面前,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到这个地步,还不愿把背后主谋供出来,也还算是硬气。
“说说看吧,周莆。”星澜转身收拢裙摆,坐在周莆面前,手肘支在扶手上,“朕哪里得罪你了?”
周莆微微抬头,已没了气力,还挣扎着骂:“妖妇!”
“朕瞧你饱腹经纶,通达礼仪,本以为也是思想开阔,目光长远之人。”星澜缓缓道,“怎的,你也同一些凡夫俗子一般,不论朕执政好坏与否,只看是女子就有了偏见?”
周莆轻哼一声:“古有茹姬舍小家为大家,盗兵符,救母国。又有丁妍才思敏捷,独自一人整理完成量汉书……都是令人敬佩的传奇女子。你也配合她们相提并论?”
“哦?”星澜问,“朕同她们有哪里不同?”
周莆又闭眼不理她。
“好,你不说,朕来替你说。”星澜突然起身。
她在周莆面前缓缓踱步:“你自幼聪敏,好读诗书,是家族看中的可塑之才。你也不负众望,年仅十七便考中秀才,一路平步青云,仅仅而立之年就因政绩出众,破格提拔到京城为官,是家族里光宗耀祖的顶梁柱。”
她又话锋一转:“但你身上一直背负一个难以掩盖的污点,这也是你这辈子的痛处和包袱,不许任何人提及,那就是……”
“妖妇闭嘴!”周莆突然来了气力。
“……那就是在庆祝你十岁的家宴上,你娘亲被抓到与你同父异母的大哥通奸。”
“闭嘴——”
星澜平静的看着他:“所有的亲友都知道了此事,你父亲愤辱交加,罚你大哥跪了三个月的祠堂,又将你娘亲折磨到不成人形,逐出家门。”
“自此,你从家族掌中星成了人见人厌的孽种,甚至被怀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你忍辱偷生,开始奋发读书,考取功名,甚至毫无底线的与旁人一起斥责你娘亲是不知羞耻的荡妇……才又重新融入你的家族里。朕说的对吗?”
“什么叫我毫无底线!难道我说错了吗!”周莆嘶吼,“她就是个荡妇!贱人!明明嫁了我父亲,生了我!还不守妇道,与旁的男人苟合,令我父亲,我家族蒙羞!这种女人不得好死!”
“你——”他挣扎着用溃烂的手指着星澜,“也一样!”
“大胆!”侍卫一巴掌抽到他脸上,“不得对女帝无礼!”
星澜却笑着摆摆手:“不妨事,别打他了。”
她继续道:“因为少年时的这件事,你对自己的妻子格外严格,成婚后甚至不许她与旁的男子多讲一句话,害怕她也给你戴绿帽子。你还开始痛恨所有对丈夫不忠贞的妻子,其中首当其冲的——”
她指了指自己:“就是朕,对不对。”
“对!”周莆怒吼,“你既为一国之君,更应冰清玉洁,怀瑾握瑜,怎可宣泄欲望,广开后宫,玩弄男妃,将梁国上下男子的尊严踩在脚下!你连女子最基本的,从一而终的妇德、忠贞都做不到,凭什么称帝,凭什么叫朝臣、百姓信服!”
星澜没有接话。
耿信鸿站在她身后,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这番侮辱之词他这段时间已经听周莆骂了不止一遍了,这次还不是他发挥的最好的一次。
饶是听了许多次,每一次听还是叫他恼火,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星澜本人听到。
现在她听到了,面上虽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气死了。
“你别气了。”星澜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里居然带了些许温柔的安慰,叫地牢里的所有人都一愣。
“你少年因此事受到诸多不公的待遇,郁结于心也正常。”她又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或许不是你娘亲的错。她当年——”
“妖妇不准再提我娘!”周莆大骂,“即便她有错,也比你这淫乱后宫的妖妇强一百倍!”
“——她当年是被你大哥强迫的。”星澜似是没听到他的辱骂,淡然说完了话。
耿信鸿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周莆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不动,半晌才摊在地上。
“你说什么?”他颤声问,“你怎么可能知道当年的事?”
星澜像是听了什么趣事,开怀笑起来:“朕是天子,有什么查不到的。”
“这不可能,不可能!”周莆不住的摇首。
“周莆,你是你娘亲亲生儿子啊,也不信她,只信大哥一面之词。”星澜复杂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们总是想当然的把所有的罪名安在女人身上呢?你父亲是为了保住你大哥的名声,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谎话连篇!”周莆死死咬牙。
“真假与否,一会亲口问问你大哥就知晓了呀。”星澜轻描淡写的说着,“他就在隔壁。”
“你……”周莆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朕想让你解开心结啊,不好吗?”星澜对他笑,“你可怜的老母亲啊,因为一场陷害,被丈夫殴打,儿子厌弃,浑身是伤,无家可归,只能拖着病重的身子去小户人家做粗使婆子,这一变天,就浑身疼的厉害。”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