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惊雷下
这忽如起来的一番话，着实令人吃惊，孟氏等人都是变了脸色，当即竟顾不得朱氏，都是齐齐看向那个婆子。东方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妯娌交道，忙就是上前一步，呵斥道：“康嬷嬷，你是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自然是清楚，这样的话可不是浑说的。”
“奶，这么个信儿，老奴哪里敢浑说！若不是因为这个慌了手脚，老奴便是再不中用，也不敢平白跑过来，生生冲撞了太太。”康嬷嬷此时说起这件事，一张老脸差点就是成了风干的橘子皮，眼里话里都是透着苦涩。可说起来，还是努力将自家主子王氏的事儿分说一番，意欲博取个名声儿：“也是老太太那里着实紧张，我们这几个婆子想着素日还有几分体面，便赶着到各方各院回话。只是不晓得，太太并奶奶们都在三奶奶这里……”
照着这意思，这若是撞到我便是没什么事不成？孟氏站在一边，听得心惊不已，好在这些日子自己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善自养着身子，轻易不出门一步，纵然出去也是要人再去前头后头看着，否则，这有意无意间的一两次冲撞，也足够自己受得了。
想着如此，她心里如何能不生出几分恼怒，连带着声音也是冷了几分：“二嫂子，只看着她前头举动，便晓得她原不是故意儿的。若真是晓得太太并你们在这里，只怕这气力比拈着针儿的劲道都要软和呢。”
“老奴再不敢做此想！”那康嬷嬷听得孟氏不阴不阳的一番话，登时便变了脸色，忙就俯下身磕了两个头，再伸手甩了自己掌，肿着脸巴巴着道：“今儿也是一时慌了手脚，方冲撞了三奶奶……”
“得了。”一边的秦氏看着么个事脸色冷然，根本对此毫无反应，便出口拦下那康嬷嬷的话，略有些不耐烦着道：“这些细碎小事不必再提，老太太那里究竟如何？可是请了大夫过来瞧一瞧？”
“已是使人请了大夫，想来过会儿就是会到的。”那康嬷嬷听得这话，忙就是赢了一局，脸上露出的神色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是老太太是主子，我们做奴婢的一丝儿多嘴的余地都没有，还请诸位奶奶过去接掌事项，免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倒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孟氏看着另外的秦氏都是有些意动，便想了想，寻出个法子过来，一面说着话，一面沉吟着道：“太太虽说人老了身子骨有些弱，想来比之老太太还是好许多的。不若，这里交给下面的人瞧着，咱们先去看看老太太，等回来了，想来太太也应当是收缀妥当了。”
听到这话，秦氏、东方氏、常氏三人也是点头不已。只是东方氏看了看朱氏的脸色，到底是怕她出一点什么事儿来，便道：“若都是下人支应，一则不知道她们的性情如何。二者，太太身边没个知道底细能做主的人在，到底是要有几分不妥当的。既然这是三弟妹的屋子，不若就交托于三弟妹，倒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儿。”她边是说着话，边是瞟了孟氏的腹部几眼，意思却也是明白得很了。
说来也是，孟氏不去，一来是保全了自个，免了意外出事儿；二来朱氏这里也算有个人照应；三来，王氏素日里便不大喜欢孟氏，这个时候若是见了她，难免有些迁怒的举动，对病症不好不说，事后只怕与二老太太那里也难以交代。
由此一来，倒是真个是一举多得了。
孟氏是个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当即便露出个笑脸，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一次东方氏的好意：“这般也是，那老太太那里，还得大嫂子、二嫂子、四弟妹与我支应分说一番。事后，我少不得一一拜谢。”
“原就是分而行之，哪里来的什么拜谢！”秦氏笑了笑，看了东方氏一眼，神情颇为复杂，但话里话外还是透着热乎劲：“太太这里还要你应承呢。难道事后我们便不必谢你了？都是自己妯娌，说不得这上头。我们这会子得赶着去了，你有了身子，可得多多注意一些。若是累着了，那可是我们的不是了。”
孟氏闻言谦让两句，竟是不愿单单应承。只是这事儿十分急切，她们如此说了一番，也没再有什么别的应承客套话儿，当即就是分开，各自去处置各自的事去了。
“奶奶，大夫已然请过来了。”就在她扶着丫鬟坐下来的那一会，几个婆子并锦鹭带着一干大夫赶了过来。孟氏抬头看了几眼，间锦鹭脸色平和，神情安然，便晓得敏君是出不了什么事了，当下松了一口气，只语气颇为急切，又站起身来请诸大夫看看朱氏的病症，一面又是将先前朱氏受到的冲撞说了一通。
几个大夫闻言都是变了脸色，当即先是诊脉，而后又探察脸上各处的变化，好是半日，方有一个老大夫道：“这位老夫人只怕是颇有几分不妥当了。若是说先前什么都清楚明白，说得也甚是清明，想来第一次摔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碍，倒是第二次，不但受了冲撞，又是被拉到这软榻上。原就伤了骨头，这移动间只怕越发得损了身骨。”
“这可如何是好！”朱氏听得如此，脸色微微一变，正是想要开口直接询问，外头边有一个丫鬟回禀：“四姑娘来了。”
孟氏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光芒，但说谈时还是全力以赴，仿佛一点分心都没有。可实质上，她却是时不时瞟繁君几眼，略有几分若深思的眼神，让繁君也由不得生出几分战栗。
但她却还是笔直站着，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而脸上也是满满的焦急神情，上前来就拉着孟氏的手，急声道：“太太可还妥当？”
“自然在妥当不过的。”孟氏眼里有些微光芒一闪而过，口中的话却透着几分怜惜，只轻轻拂了拂繁君的发丝，装着若无其事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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