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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把人哄睡着,沈明丞低头瞧着弟弟的睡颜,忍不住一笑,男孩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他方才瞧见沈明煊把一叠钱票子塞进去,又小心翼翼落了锁,这会抱着木箱子睡得正香,活脱脱一个小财迷。

沈明丞在他额上亲了亲,这小孩眉头蹙了蹙,小声嘟囔了一声“哥哥”,又继续睡去了。

沈明丞眼底满是柔色,又替他将被子掖好,才转身出门。

门外,是孙副官和几个当值的部下,都是精挑细选上来,嘴巴顶顶严实的,见沈明丞出来,都默不作声地跟上,并不敢多问。

待走出院门,沈明丞道:“多派些人守着,别让明煊察觉到。”

“是。”

孙副官沉默片刻,谨慎地说道:“大少爷,今日二姨太私底下跟大帅提起,要将小少爷带去山庄里过年。”

沈明丞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问:“父亲答应了?”

“大帅没明说,只说看小少爷的表现,不过他素来疼爱小少爷,霍三爷又已经回了海城,大帅消了气,放小少爷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沈明丞眯起眼望入幽深的夜色,说:“那就再让他犯一回错。”

孙副官一震,请示道:“大少爷的意思是?”

沈明丞垂眸一笑,道:“明煊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让他犯些小错,再简单不过,只是他虽然单纯,却伶俐得很,别叫他瞧出门道来。”

孙副官连声应喏,却越发畏惧他。

次日,沈眠照常回二房陪二姨太用膳,却听人说,梨园的梅老板叫一个姓张的富商瞧上,过几日就要带去海城了,今日在梨园唱最后一折戏。

沈眠眉头一皱,莫非果真如系统所言,这个世界各人的命运线是不可更改的?即便他把霍谦给勾搭走了,梅生还是会叫旁人带去海城,继续走上他原本要走的剧情。

原主的怨气还在,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叫这个人好过的。

二姨太瞧他心不在焉的,给他盛了一碗汤,问道:“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沈明丞欺负你了?”

沈眠笑道:“他待我极好,昨儿个还给了我一大笔压岁钱。”

二姨太嗔道:“就你眼皮子浅,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将你收买了,你是大帅府的少爷,来年华东军要选个总司令官,十有八/九就是你爹了,到那时候,你是司令家的少爷,你要看的是你爹手里的军权,不是那几百几千个大洋。”

沈眠道:“娘,我前头还有个大哥,军权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又不喜欢打仗,就算真抢到手里头,又有什么用?”

二姨太道:“那是你还小,性子贪玩,过几年就不这样想了。”

沈眠深知这件事总是说不出个结果,只好把话头压下,岔开话题道:“你叫小刘去采买布匹,算起来也有一个月了,他该不会拿着钱跑了?”

二姨太道:“他没这个胆。”

沈眠道:“娘,防人之心不可无,狡兔尚有三窟,何况那小子还是属黄鼠狼的。”

二姨太给他逗得一笑,道:“好好,我记住了。”

从屋里出来,沈眠仍是在想梅生的事,他是出不去府的,可他是大帅府的少爷,想收拾个人还不容易?犯不着自己动手。

“小翠儿。”

小翠儿给他披上大氅,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沈眠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道:“你去咱们院子找几个身子壮实的下人来,就说少爷这里有好差事。”

小翠儿顿了顿,道:“少爷,你可是答应二姨太的,可别又闯祸了。”

沈眠道:“我晓得分寸。”

等小翠儿把人找来,沈眠往桌上扔了一袋碎银锭子,道:“这差事办好了,这些就是你们的了,但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本少爷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

见那几人各个乖顺地点头,才悠悠说道:“今儿个梨园梅老板有一出戏,你们旁的也不必做,只管打着本少爷的名号,去把那戏台子砸了,叫他这场戏唱不好,便算完了。只是千万别伤了无辜,否则,本少爷一样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这几个下人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只是去砸个戏台子,还有不少跑腿费,自是没有不应下的。

交代完毕,沈眠慢悠悠往回走。

小翠儿问道:“少爷,你往日不是最喜欢听梅老板的戏么?怎么今日却要砸他的场?”

沈眠道:“本少爷想捧他时,他不领情,如今本少爷不乐意捧他了,想看他摔进泥坑里,再也爬不起来。”

小翠儿素知他脾气坏,却不料他这样可恶,那梅老板听说好不容易得个知音,肯带他去海城发展,不必窝在南城这块地,叫她家少爷这么一闹,谁还敢带他走?岂不是要在南城困一辈子了!

沈眠摸着下巴想,比起原主遭遇的那些,是不是不够狠?没关系,来日方长。

傍晚,沈眠蹲在院子里看墙角的腊梅花,明惠、明雪跑进来,嘴里嚷着:“二哥,你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沈眠道:“我作甚要躲?”

“爹拿着藤条子杀过来了!大哥让我们告诉你,爹今日在梨园请人听戏,都叫你给毁了!爹这回脸都叫你丢尽了,说要扒了你的皮呢!”

沈眠眼一瞪,道:“真就这么巧?”

两个小丫头一人拉住他一只手,拉着他往外跑,说:“先躲起来,等爹消气了再说。”

沈眠道:“在这个家,我躲哪里他找不到?要不你们闺房借我躲一躲?爹必定是想不到的。”

明惠一哼,说:“这可不行,娘说了,姑娘家的闺房,是不能叫男人进去的。”

沈眠无语,道:“你才八岁,算什么姑娘家?”

“怎么不算!”

明雪道:“你们快别吵了,爹来了!”

两人抬眼一眼,恰好瞧见沈啸威手里拿着一根长藤条,直指沈眠,骂道:“小畜生往哪跑?!”

沈眠吓得一跳,拔腿就往外跑,沈啸威虎眸一瞪,怒吼道:“把二少爷给我抓住!”

沈眠一边怕沈啸威追上,又怕叫下人们抓住,四处躲藏,却忽然叫一只臂膀圈在怀里,沈啸威恰好追上,手里的藤条便要挥下,却被人用自己的脊背遮挡了。好在是冬日穿得多,沈啸威又顾忌小儿子不经打,这一藤条下去只用了三、四分力气,只是仍叫沈明丞闷哼一声。

沈眠一怔,抬眸正对上男人担忧的眼眸。

沈啸威道:“明丞,你这是做什么!这小兔崽子已经无法无天了!今日梨园那些宾客,是华东军各部军长,他却直接把戏台子砸了,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可见禁足对他并无什么用处,该将他腿打折了才是!”

沈眠听得脸色一白,往男人怀里又钻了钻。

沈明丞把他紧紧护在怀里,道:“爹把明煊交给我管教,如今他犯了错,便是我管教不严之过,该由我受罚。”

沈啸威脸猛然一沉,“你当真要护他护到底?”

“哥哥……”

“明煊别怕,”沈明丞抬起眸,看向沈啸威,道:“爹也知道,明煊一贯身子弱,受不住这苦头,爹此时出这一口气,回头只怕是要后悔的。”

沈啸威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大儿子,此刻竟觉得他有些陌生,过了许久,他猛地将藤条摔在地上,道:“从今天起,二少爷不许出房门一步。”

言罢,大步离去。

沈眠忙问:“哥哥,可是给打疼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瞧瞧?”

“不必叫医生,闹到我娘那里,事情可不好收场。”沈明丞笑着抚他的脸蛋,道:“放心,不是很疼,没有昨夜打你手心那样疼。”

沈眠道:“哥哥还有心思说笑,那样粗的藤条,亏爹下得去手。”

沈明丞笑道:“我只庆幸没有打在你身上。”

才说完,眼前的小孩便红了眼眶,把眼泪往他衣襟上擦,小声唤道:“哥哥,哥哥真是傻……”

沈明丞被他唤得心都软了,小孩柔若无骨的身子窝在他怀里,叫他连动都不敢动,只怕叫这小精怪发现了端倪,他轻声问:“明煊今日为何要派人去拆戏台子,莫非跟梨园老板有仇?”

沈眠撇撇嘴,道:“那个梅生惹过我,我听说他要去海城了,今日是最后一场戏,便想让他出个大丑,哪里晓得爹偏在今日请了人去听戏呢。若是早知道,我决计没有这个胆子的。”

沈明丞微微垂下眸,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他,不想他给人带走,才故意捣乱的。”

沈眠道:“我原先是喜欢听他的戏,在他身上砸了不少银钱,还捧他做角儿,他却只拿我当傻子欺负,我以后都不喜欢他了。”

沈明丞眸色渐柔,道:“那哥哥就放心了。”

他的嗓音越发低哑,沈眠不禁问:“是不是疼得厉害,还是叫医生来瞧瞧吧?”

这会明雪、明惠两个小丫头追上来,瞧见二哥叫大哥抱在怀里,愣了一愣,也一并冲上去抱住沈眠的腿,说:“二哥,你怎么了,爹是不是把你打伤了?”

沈眠道:“是大哥给爹打伤了,先送他回院子里去。”

两个小丫头点头应好。

进了屋子,沈明丞光着背趴在床上,脊背上一条青紫的淤痕,印在光洁的脊背上显得狰狞无比,沈眠给他上药的时候手都在哆嗦,倘若这一下子挨在他身上,必定是吃不消的。

沈明丞看向一旁的两个妹妹,道:“你们回去后,不要对旁人提起我的伤。”

他一贯气势慑人,又很是冷漠,两个小丫头哪里敢说不,连连颔首,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说去。

等两个小丫头离开,沈眠替他将衣裳穿上,道:“爹罚我不许出房门一步,这会该去受罚了,哥哥回头找孙副官给你上药。”

沈明丞一把握住他的纤腕,道:“哥哥不要旁人,只要明煊。明煊今晚就留下陪哥哥吧,若是伤口疼了,你亲哥哥一下,就不疼了。”

那孩子脸颊红了红,抬手捂住他的嘴,说:“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了这等浑话。”

连手心也是白嫩细腻,沈明丞眼眸微沉,终是没忍住,抬手把人纳入怀抱里,在他颈边轻嗅,淡淡的浅香,他不自觉收紧臂弯,那孩子小心地挣扎了几下,也不知是忌惮他的伤,还是压根没有力气,很快又安静下来,轻轻靠在他怀里。

过了不知多久,怀里传出一声轻唤:“哥哥……”

“嗯。”沈明丞哑声应道。

那孩子似是犹豫,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别人家的兄弟,也是你我这样吗?”

沈明丞道:“大抵是吧。”

沈眠:“……”

良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表哥结婚,不一定能更新嗷,晚安~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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