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哭灵,也有人在烧纸。
烧纸的焚香味以及烧香的檀香隐约可闻。
为死人超度的先生围着棺材绕了一圈又一圈,边走边吟唱着听不懂的经文。
许久,外边恢复安静。
只隐约听到吃席的热闹声以及隔壁房屋的啜泣声。
棺材缝隙透进来些许光线,江免睁开眼望着刷着漆的棺盖,先是思考了一下我是谁,我在哪,最后才费力的伸手挪开棺盖。
他得庆幸他们没钉上钉子,不然就他这会儿虚弱的身体,可挪不动棺盖。
好不容易撑坐起身,江免望着为“自己”设的灵堂,一时静默。
穿来就在棺材里,这种体验还蛮新奇的。
肚子饿得不行,他什么也没想,从棺材里出来后摇摇晃晃的走去吃自己的席。
醒来的时间正好,这会儿已经到了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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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吃到自己的席,针不戳。
来帮忙的乡亲很多,坐了大概有七八桌。
江免选了小孩那桌,毕竟小孩吃得不多,剩下的都归他了。
脸色苍白的少年穿着寿衣,一手拿凳子,一手拿碗筷,麻溜的坐在小孩那桌后盛饭就开吃。
吃饭速度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死鬼投胎。
小孩们刚才还在抢食,这会儿全都停下来目露惊恐的盯着他。
“啊啊啊,免哥哥诈尸了!”
“妈,有鬼啊!!”
“奶,救命啊,免哥哥来吃小孩了!”
本还拥挤的餐桌旁,一下子没了人。
小孩们边跑边哭,可见江免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有多深。
不止小孩,旁边的几桌大人也被吓得够呛。
“天哪,江免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爬出来了?”
“江免啊,我们往日无冤,你可别来找我啊。”
“江家的,快来看啊,你家江免诈尸了!”
外面闹哄哄的,江母正悲伤着呢,突然一个人跑进来告诉她,她的大儿子诈尸了。
愣了会神,江母软着腿跑出去,待看到大儿子果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她又哭又笑的扑过去。
“儿啊,妈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你也不能在这大好的日子……啊不是,在这悲伤的日子里出来吓人啊。”
稍微填饱了一点儿肚子,江免指着地上的影子,“妈,你看那是啥?”
江母低头一瞧,猛拍江免大腿激动道:“我儿子有影子!我儿子不是鬼!”
江免吃痛的揉着大腿。
不是鬼也要被你拍成鬼了。
听江母这么一说,周围本还害怕的人慢慢的也反应过来。
“对啊,鬼是没有影子的。”
“而且这大太阳的,鬼也不敢出来吃饭。”
“所以江免真的活过来了?”
“可那医生不是说他没救了吗?”
“我看过好几个新闻,都说的是本该死的人拉回家没多久又活过来了,这种情况应该叫假死。”
“所以,江家这小子不是真的死了?”
“对,他还活着。”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诈尸了。”
得知江免不是鬼后,所有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江父和江二弟以及江三妹都跑了出来。
听到他们说哥哥不是鬼后,两兄妹都围着他高兴不已。
江父则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他都躺过棺材了,肯定会给家里带来霉运。”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村民们面面相觑。
虽然也有一些人忌讳这个,但他们都是憋在心里没说出口,江免的亲爹倒好,直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
有这么个混不吝的亲爹,江免也够悲催的。
更悲催的是,他还被娃娃亲对象退婚。
听说他是因为被退婚后,精神恍惚才被车撞的。
若江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定是会出声反驳。
原主哪里是因为精神恍惚被车撞,他是为了看美女没注意路被撞的。
“江大为,你怎么能这么说免免!”
儿子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江母正高兴呢,一听不靠谱的丈夫这么说,当即不乐意了。
江大为也不高兴,推了她一下,“怎么跟我说话呢?”
江母因为江免的“死”已经两天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了,眼下被江大为这么一推,踉跄着要摔倒。
这时,一直冷白的手伸过来将她扶稳。
“妈!”
江二弟和江三妹也过来扶住她,同时对江大为怒目而视。
别说推了,江大为喝了酒还会打人,所以他们哪怕再愤怒,也拿江大为没办法。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虽然有村民看不惯,但也没人敢出声制止。
只因江大为太混蛋,以前也有人看不惯,可被江大为撒泼讹了之后,再也没人敢多管闲事了。
江免还没吃饱,扶好江母后端着碗继续吃,只不过眼睛看向江大为,“你推她算什么本事,有种来推我。”
“嘿,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你没死成就可以跟你老子大呼小叫了,我他妈抽死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大为自然不可能怂,边骂边扬手要抽江免,却反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咚”的一下跪在了江免面前。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紧接着更多的人跟着笑。
江大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狼狈的爬起来怒吼道:“笑屁啊,赶紧滚出老子家!”
切,当谁稀罕呢。
村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眼见他们家要爆发矛盾,谁也没管闲事的心,纷纷朝外走去。
很快,这里只剩他们一家人,以及在房间里没出来的先生。
江大为目光凶狠的瞪着还在干饭的江免。
这个大儿子平时虽然混,但从来不管家里的事,今天不知道是死过一回了还是怎么地,突然有良心了。
江大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抬脚将江免面前的桌子掀翻。
“吃个屁,你个晦气东西,怎么不直接死了!”
江免望着洒落一地的粮食,眼底瞬间凝聚着冷戾的寒光。
起身、抓人、反手扭胳膊。
一系列动作快准狠,江大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江免死死扣住摁在地上。
“浪费粮食可耻,再掀一次桌子,腿打断。”江免不带一丝感情说道。
头一次被江免这么对待,江大为震惊了。
其余三人也难以置信的看着江免。
大儿子/哥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从鬼门关走过的人都会性情大变?
江免没管他们是何想法,松开江大为后心疼的将洒在地上的食物拿碗装好。
等会儿可以拿去喂鸡。
自己的席就是好吃,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真的香,要是江大为没掀,这一桌子菜他都能吃完。
可惜了。
江大为真的是个狗东西,原主就是学了他的偷奸耍滑,整天不务正业。
江大为对外人都比对家人好,喝酒就爱家暴,不喝酒则是看心情。
心情好就相安无事,心情不好就打家里人消气。
原主小时候没少被他打,长大后跑得快才不被揍。
这个家本就穷,要不是江母苦苦支撑早就散了。
江二弟才十三岁,江三妹八岁,只原主一个成年了的。
原主是江母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疼宠一些,哪怕原主没心没肺,江母也是觉得原主天下第一好。
所以原主一出事,江母是最伤心的那个。
“狗玩意,你敢打你老子?”
江大为反应过来抄起凳子就要砸江免,被江母挡了。
“江大为你疯了,免免才醒!”
“臭娘们,找死!”
江大为改道要将凳子砸她头上,中途却被江免拦下,紧接着,手上的凳子被夺,凳子最终砸在了江大为的头上。
江大为死死瞪着江免,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闭眼栽倒在地。
这可把江母吓得不轻,“他他他,他是不是死了?”
江免:“没死,昏过去了。”
江母暗松一口气,苦口婆心道:“免免,你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可不能因为冲动毁了你自己啊。”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砸你吧?”
也是。
哎,不对。
免免这是在保护她?
第一次被维护的江母瞬间红了眼眶,拉着江免的手哽咽道:“免免懂事了,知道保护妈妈了,妈妈好感动,呜呜呜。”
看到江二弟和江三妹一脸茫然,江母连忙拍他们,“愣着干什么,跟着感动啊。”
江二弟和江三妹唯母是从,赶紧揉着眼睛做出感动的样子,因实在哭不出来,他俩只好互掐。
掐疼后哭得比江母还凶。
江免:“……”
丧事不办了,江母便只给先生付一半的钱,送走他们后就让江二弟和江三妹帮着把家里收拾妥当。
江大为还昏在地上,没人管他。
至于江免则是被江母喊去休息。
江免没听,帮着将屋里屋外收拾干净,跟江母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江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有点不真实感。
大儿子真的又活了。
真好。
“看看你们大哥,多勤快孝顺,你们要跟他学知道不?”江母嘱咐两个孩子。
江二弟和江三妹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点头应了。
大哥也只今天帮着做了一回家务而已,妈妈又夸又让他们跟着学的,平时家务活全是他俩帮着干,也没见妈妈夸。
合着她眼里只有一个大哥。
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此刻江二弟和江三妹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
都是妈的孩子,妈也太偏心大哥了吧。
走至无人的地带,江免停下脚步向后看,“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举着油纸伞的女孩子惊讶的看着江免,“你能看见我?”
“嗯。”
女孩子立马激动起来,“终于有人能看见我了,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一穿来就有了阴阳眼,江免有点抵触跟鬼打交道,婉拒道:“我身娇体弱的……”
“我给你钱,不让你白做。”女孩子打断他道。
江免马上改口,“其实吧,我这人最喜欢乐于助人了。”
“……”
女孩子笑了笑,道:“你帮我偷一个男生的裤衩,我给你五千块,怎么样?”
偷裤衩?
现在的女鬼爱好都如此重口味的吗?
江免拧眉摇了摇头,“我这人是有原则的,偷裤衩有损我美好的品德。”
女孩子:“一万块。”
江免干咳一声,“原则什么的,就是用来打破的,你说,偷谁的。”
“他叫成奕,家住兰新。”
兰新?
这个地名好熟悉。
等等,原主的前未婚夫貌似也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