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听完任思灏放的屁之后,谢隐言简意赅给他总结了一下:“你想让我到军中去为五皇子谋好处,因为我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五皇子勉为其难愿意纳我姐姐做侧妃?”
任思灏呛了一下道:“也、也不必说得这样难听……”
怎么就勉为其难了呢?孟家大姑娘那日在葬礼上一身孝,可真是清冷出尘貌美过人,倘若孟钦未死,就是当皇子正妃也使得。五皇子看似是给孟九霄好处,其实早心痒难耐了。
隔了一道帘子同样在听的谷雨跟小满姐妹俩也在听,孟谷雨还好,小满却是气得想冲出来骂死这个恬不知耻沦为走狗的任思灏。
孟谷雨将激动的妹妹摁住,父兄一死,她的婚事便从香饽饽成了烫手山芋,但这只是针对从前那些求娶她为正妻的人家而言,像是孟大伯跟孟三叔,怕是巴不得想把她送出去做人情,至于为妻还是为妾根本不重要,而那些将爹爹视为眼中钉的人,也很乐意将她纳回家中羞辱磋磨,至于皇帝……
别看他假模假样地追封父亲与兄长,可他不会再管更多,孟家断子绝孙才是他最想见到的。
但只要弟弟不答应,孟谷雨就不怕。
有惊蛰在,他们孟家后继有人,孟大伯孟三叔哪怕是老夫人都不能拿捏她跟妹妹的婚事,孟谷雨相信弟弟不会推自己进火坑。他们的杀父仇人不仅是三国联军,还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给五皇子做侧妃能得到什么?五皇子愿意为她的父兄报仇,从而去杀了自己的父皇吗?
外头谢隐笑了。
他这一笑,给了任思灏一种错觉,那就是谢隐答应把姐姐送去五皇子身边做侧妃,其实来这里之前,五皇子跟任思灏说的是让孟九霄把孟谷雨送到他身边伺候,是任思灏自己将条件拉大――至于是不是真的做侧妃,反正到时候人都是殿下的了,即便不给名分又能如何?
女人是最好拿捏的,要了她们的身子,她们便会对男人死心塌地。
正想跟谢隐商量什么时候把孟谷雨送去,再给谢隐发布五皇子给的任务,任思灏还没来得及笑,胸口顿时一阵剧痛,整个人瞬间飞出几米远,撞到了柱子才停下来!
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不敢置信又满是恐惧地看着谢隐,刚才、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是孟九霄做的吗?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既然是“朋友”,任思灏跟孟九霄自然十分熟悉,孟九霄终日闯祸惹事,没少跟人打架,任思灏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就是一外强中干的废物,可这一脚结结实实,让任思灏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剧痛无比,肯定内伤了!
“纳我姐姐做侧妃?”谢隐缓缓走到任思灏跟前,面上笑容浅浅,“他也配?”
任思灏大惊!
“你、你!那可是五皇子殿下……”
“他便是八抬大轿亲自跪着上门,我姐姐也不会嫁给他,奉劝你回去告诉他,对着镜子照照自己那张丑脸,反思一下他有没有活在这世上的资格。”谢隐单膝蹲下,手指缓缓按在了任思灏被他踹了一脚的心口,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去。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吓得小满钻进姐姐怀中,孟谷雨也有些心惊肉跳,随即听见谢隐吩咐将任思灏丢出去。
这几日上门来做媒的人不少,不过没有几个求娶她为正妻的,身份高点的是想纳她做妾,身份低点的则是想打秋风,这些人全都被谢隐打了出去,他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任何敢上门招惹的都会被疯狂报复针对。
这样的话,等他离京后,那些想打孟家姐妹主意的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除非孟惊蛰死在战场上,否则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除此之外,谢隐重新整顿了孟府,他能够凭借因果之线断定人的品行,所留下的都是对孟家忠心耿耿之人,临行前,他与姐姐商议了许多事,他想要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表面上以商队做掩饰,私底下却四通八达传递消息,谢隐认为没人比孟谷雨更适合。
想要给父兄报仇,他们需要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军中的证据由谢隐来找,都城中的则交给了孟谷雨。
因着任思灏被谢隐狠揍一顿,在谢隐离京前,五皇子还寻机与谢隐见了一面。
这位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他冰冷地看着谢隐,“孟九霄,你是打算与我为敌?”
任思灏只剩半条命回来,转述了谢隐的话后,五皇子勃然大怒,认为谢隐是在挑衅,因此特意来见见他,看看这位父兄在时便扶不起来的阿斗,如今成长成了什么样子。
他是不信任思灏说的话的,孟九霄若是当真装成了个废物,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五皇子坚定认为孟九霄是个自私狭隘的小人,这种人能用,但不能重用,只能充当可有可无的棋子,原本是看在孟九霄接任孟清明明威将军的份上,才想着给他个恩典,纳了孟谷雨,结果这孟九霄敬酒不吃吃罚酒,日后便是孟九霄跪地求他,他也不会再要孟谷雨!
谢隐嗯了一声,反问:“与你为敌,你配吗?”
五皇子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总是鞍前马后讨好着他的孟九霄,刚才说了句什么话?
见五皇子一脸呆滞,谢隐很好心地又补充了一遍:“你配吗?你不配。”
同理可证,五皇子当然也不配做他的姐夫,更不配做孟谷雨的丈夫。
皇帝别的不多,就是能播种,光是有孕的宫妃就有七八个,五皇子算得上什么?
回过神的五皇子勃然大怒:“孟九霄!尔敢!”
“我名孟惊蛰。”谢隐沉声,“孟九霄已死,五皇子殿下若是有话对他说,不如自己也去死一回,九泉之下与孟九霄相见。”
说着,一掌推开挡路的五皇子,转身离去头都不回。
五皇子怒不可遏,注视着谢隐远去的背影,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孟九霄若是老老实实为他所用还自罢了,若是不识抬举……呵,真以为他是孟钦之子,便能在军中如鱼得水?别做梦了!孟家军已被打散重新编排,军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年方十六的纨绔懂个屁!
既然不懂得谁才是他的主子,那便死在战场上,不要回来了!
瞬间成为弃子的谢隐不知道五皇子对自己起了杀心,他临行前再三检查了府内一切,又将府中侍卫留给姐姐妹妹,甚至还借着父兄战死的名义在家中建了一个祠堂――名为建祠堂,实则是挖了一条通往都城外的地道,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他给姐姐谷雨妹妹小满每人一个亲手做的荷包,弄得孟谷雨哭笑不得。
好好个大男人,竟学着女儿家穿针引线绣荷包,真的是……
虽然这样想,但更多是却是感动,两人都跟谢隐保证,除非睡觉,否则绝对到哪里都带着荷包,这样谢隐才放心。
他在吸收“欲望”世界的同时也学习了很多知识,荷包里所放的是他的头发,头发上缠绕着一丝因果之理,若是姐姐妹妹遇到危险,身边又无人救援,这便是一道保命符,所以谢隐才再三叮嘱她们必须随身携带。
记忆中也是这样送父亲与兄长出征,孟谷雨孟小满都不由得泪眼朦胧,原本已上马的谢隐又下来安慰她们,搂了搂她们的肩膀,保证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孟谷雨红着眼眶,借着抱他的动作小声道:“搜集证据要小心,你的安危最重要。”
谢隐点头:“我知道的,别担心我。”
直到队伍在视线中渐渐消失,孟谷雨跟孟小满都舍不得转身,她们不知道此去究竟如何,但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如果只是在家里坐着等待,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只有自己也去做,才有新的可能性。
谢隐这一走,有些人畏惧于他这段时间野兽般的反扑,但也有些人不怕死,比如孟氏宗亲,他们总想着上门咬一口肉下来,哪怕捞不着肉,喝口汤也是好的。
结果孟谷雨跟孟小满直接以为父兄守孝的名义闭门不出,说是要吃斋念佛三年,因此谢客,谁来了都不见。
这一招釜底抽薪使的漂亮,任你有百般诡计,人家根本不露面,你又往哪里使?
哪怕是孟老夫人亲自上门也被挡在门外,甚至还被孟家家奴阴阳怪气:我们家两位姑娘为了老爷跟大爷守孝,怎地你身为老爷生母,却如此冷血无情?
孟大伯家吃肉,被骂,孟三叔家穿红挂绿,被骂,就连孟老夫人办寿宴,都城中都满是流言,说他们狼心狗肺没有人性,也不知道这些谣言的源头在哪里,反正就是没有一句好话!
但是渐渐地,正如谢隐所说,人们很快就忘记了曾经保家卫国的孟家父子,而随着孟家姐妹俩的深居简出,原本是香饽饽的孟家就这样退出了众人视线,变得默默无闻起来。
这正是孟谷雨想要看到的,她要做的事不能有人察觉,最好是悄无声息,皇帝想父兄死,但他不能亲至边关,告知军中心腹,让他们暗害父兄,一定有人负责传声。
都城那边在缓慢而严丝合缝地调查着,谢隐这边也终于到达了军中。
孟钦孟清明父子战死后,还有些流言说他们战败,根本不配作为英雄被赞美,这种流言虽然是少数,却也表达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哪怕孟家父子打了十几年胜仗,保卫了无数百姓,但只要大败一次,哪怕连命都丢了,也会立刻成为罪人。
孟钦死后,皇帝派遣了自己的心腹程束同接手孟钦手中的兵权,而原本孟钦还活着时,皇帝不放心他,也是拼了命往军中塞人。
结果孟钦战死,这原本的老将没能大权在握,反倒被个空降夺了权,他心里能舒服么?
孟钦父子俩会战死,粮草断绝是其一,后方军队拒绝支援则是其二,孟钦作为主帅带兵出战,后方便由另一位名叫孙诚的将军坐镇,这位孙诚将军同样是皇帝心腹,皇帝为了防备孟钦,特意派了孙诚来跟孟钦分庭抗礼,而孟钦一死,他又不放心孙诚,派了程束同再来分孙诚的权,所以谢隐一到,便察觉了这两位统帅只是表面和平。
看似都是皇帝心腹,可十指连心还有长短,何况是人?
孙诚虽效忠于皇帝,多年下来不曾回京,只靠书信,皇帝信任他,那是建立在孟钦还活着的基础上,谁敢保证孙诚不是下一个孟钦?
所以他又派遣了程束同来压制孙诚,跟武将出身的孙诚不同,程束同他是个文官。
虽是文官,却有着如朕亲临的金牌,谢隐不得不佩服皇帝,虽然自私狭隘又嫉贤妒能,但在做搅屎棍这一行当上,皇帝相当优秀,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如今军中确实是泾渭分明,孙诚不服程束同一个文官压在自己头上,程束同也不爽孙诚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两人见了面倒也和睦,私底下却斗的死去活来。
而那些骁勇善战的孟家军,绝大部分都折损在了先前那场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又被重新编排,就连孟钦跟孟清明的副将们,都被打散安排到了一些闲差上去,足见皇帝有多么忌惮。
为了杀孟钦,竟然拱手让出去十座城池,该说这位皇帝是大方呢,还是愚蠢?
他对着自己手下忠心耿耿的将军百般提防重拳出击,却对敌军唯唯诺诺,被他割让出去的岂止是土地?还有生活在那十座城池中的无数陈国百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宁为刀下鬼,不做亡国奴,南梁、北燕、西唐三国瓜分了十座城池,将陈国百姓当作自己臣民的可能性有多大?
陈国皇帝还在纵情声色,他可曾想过被他割让出去的子民在过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原本按照皇帝的设想,谢隐到达军中会被他的两位心腹神不知鬼不觉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解决掉,结果事情出乎意料,孙诚与程束同表面兄弟内里却掐的你死我活,谢隐虽然本身能力不显,可架不住他有个身份――孟钦之子,孟清明之弟!
孟钦父子俩镇守陈国多年,不仅得军心,亦得民心,哪怕是普通士卒也对孟家父子钦佩不已,而孟钦父子战死,说是因计谋遗漏导致的大败,实际上是什么情况,有心人细想都知道。
若是粮草跟得上,若是援军及时,那么大败的便是三国联军,孟大将军跟孟将军也不会被团团包围,弹尽粮绝战死沙场!
可他们都是小兵,没有人敢贸然出头。
想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军中属于孟家的力量始终存在,程束同跟孙诚都想做那个收服他们的人,可谁也做不到,程束同是朝廷派来的走狗,孙诚是害死孟大将军父子的罪魁祸首,但凡是心中有杆秤,分得清是非曲直的将士,心里都不服气他们。
这两人比起孟钦孟清明,差得何止一星半点!
于是谢隐的到来,就成了两人斗法的关键。
程束同受皇命而来,作为元帅,自然知道孟钦父子死亡蹊跷,他想以此透露给谢隐好拉拢对方,而孙诚自认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他可以假装调查孟钦父子的真正死因,借机将孟惊蛰拢入旗下,先拿到军心再说,至于孟钦的这个小儿子,他虽不在都城,却也有所耳闻,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罢了。
给点好处就能摇尾乞怜的狗,根本没有骨气。
谢隐他是好处照收,但谁都不投,孟九霄不学无术的形象深入人心,他挑拨的不着痕迹,于是程束同与孙诚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如果说谢隐来之前,他们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那么在谢隐到军中三个月后,这两人连见面后的客套寒暄都省了,唇枪舌剑明朝暗讽,只差没有大打出手。
主要程束同是个文官,真要打起来压根不是孙诚对手。
一头饥饿的野兽挡在你的面前,为了活命,你砍下了一条胳膊扔过去,野兽吃掉了胳膊,并不会因此满足,它尝到了鲜血的甜美,品到了人肉的新鲜,只会更加饥肠辘辘。
侵略者也是如此。
一味的忍让与退步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与剥削,“欲望”是没有终点的,陈国割让出去十座城池,自以为从此之后高枕无忧,但怎么可能?只看陈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就知道,如果陈国本身不够强大,那么它早晚会沦为周边各国的盘中餐!
地处中原,四通八达,其他国家想要建交还得绕过陈国,它就杵在这条必经之路上,谁能眼睁睁看着它壮大?
所以在陈国皇帝割让出十座城池,换取了短暂的和平――半年,这短暂的和平,仅有半年,半年一过,三国联军再度集结,兵临城下,要求陈国割地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