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除了鲜花跟蛋糕之外,谢隐还买了菜,到家后,他在女儿满是期待的视线中无情地将小蛋糕放入冰箱,蹲下来摸摸小脑袋:“等妈妈回家了再吃,好不好?小桃子乖乖,去和小刺猬一起看动画片吧?”
小桃子很想吃蛋糕,但听到等妈妈回家一起吃,她便咽了咽口水,转身捧着卫刺朝客厅沙发走去了。
真的很难见到这么乖的孩子,身上完全没有一般小孩子会有的任性不讲理等坏脾气,再不喜欢小孩的成年人都忍不住会去喜欢,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未来呢?
谢隐打开冰箱检查了下里头的食材,左海英真的是太辛苦了,她连催奶汤都得自己煮,蒲波每天忙于工作,浑身挂满荣誉的同时,是这个女人默默在背后扶持着,没有左海英就绝对没有蒲波的今天,然而更多的人只看到蒲波的优秀,却看不到左海英的付出。
他在厨房里做饭,一开始小桃子还安安静静看动画片,没一会就好奇起来,因为她只看到过妈妈在厨房,还是第一次见爸爸进去呢!
于是就好奇地捧着小刺猬跑来看,乖乖站在门口不动,不捣乱不说话,只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谢隐发现了她,她就不好意思地冲爸爸笑笑,见她站得似乎有点累了,两条小短腿不大稳当,谢隐直接把小桃子抱了起来,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单手炒菜问题不大。
小桃子在家里也常常被妈妈亲亲抱抱,不过妈妈个头比较娇小,跟一米九几的蒲波比起来,左海英只有一米六,是寻常女性中不算矮的身高,主要是蒲波一米九四,实在是太高了。
所以坐在爸爸的臂弯,跟在妈妈怀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不管多少次小桃子都觉得新奇。
因为厨房油烟重,谢隐还找了儿童口罩给女儿戴上,只露出一双萌萌哒的大眼睛,小刺猬则待在小桃子怀里,它浑身的刺儿都软软的,一点都不扎人。
做好的糖醋里脊,谢隐夹了一小块,吹凉了喂给小桃子,小桃子咬了一口,立刻睁大眼睛,囫囵地说:“好次!爸爸,小刺猬也次!”
于是谢隐识海里的白深深又呼天抢地痛哭一场。
晚饭做了四菜一汤,还切好了水果放进冰箱,看看时间都快八点了,谢隐掂掂小桃子:“我们去接妈妈好不好?”
今天左海英估计又有晚自习,她是初中老师,怀孕之前还是班主任,学校领导照顾她,把班主任转给了别人,同事们也很友好,帮忙调班,一周七天,带两个班,这么一匀,几乎就是每晚都有课,调课后就变成了周一到周三每天晚上两节,周四到周日都没有。
当初相亲结婚,就是因为当老师的工作稳定能照顾家里,两口子都在体制内也有共同话题,唯一没想到的是蒲波太忙了,就是有再多的共同话题,也根本没时间讲。
学校离家里不远,当初是为了照顾妻子,蒲波把自己那套房子给卖了,转手在学校附近小区卖了一套,骑电动车的话也就十分钟,后来蒲涛一家小孩上学,还是蒲波帮忙联系的二手房。
买新房的时候,哪怕爹妈再□□对,蒲波还是决定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他这人要说坏,那绝对不可能,正直忠贞又孝顺,但真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这两样身份他都是失职的。
谢隐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发现蒲波连妻子带初几,带哪两个班,办公室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到了校门口,说是来接媳妇的,结果人家门卫大爷压根儿不让进,他怕打电话打扰左海英,干脆就坐在传达室里等,不过门卫大爷虽然不认识谢隐,却认识小桃子――之前左海英上班,两个孩子都带来的,也就是这阵子两边老人都住院,她不得已,才把女儿送到同小区住着的蒲涛家里去。
见小桃子甜甜地喊爸爸,门卫大爷摆摆手:“你进去吧。”
谢隐考虑了一下说:“……还是不了,马上也下课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不能让您难做,这不符合规定。”
门卫大爷顿时赞赏地看他一眼,谢隐轻咳,其实他不是不想进去,而是因为蒲波不记得左海英的办公室在哪里,要是开口问,门卫大爷可能要翻他白眼了。
第二节课一下,左海英便下班了,她这两天医院学校两边跑,累得肩膀都抬不动,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丧得厉害,什么事都得自己一个人干,有时候也不懂结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他们家住五楼,虽然有电梯,可她一个女人单独在家,都不敢让送水工把水送进家门,而且她力气也比较小,昨天怎么都没法装水到饮水机上,把左海英气得痛哭了一场。
“妈妈!”
甜甜的小奶音传来,左海英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瞧见她男人抱着女儿站在那!
当时就给左海英看不会了,她呆呆地望着这从未看过的一幕,谢隐抱着小桃子走过来,单手抱女儿,另一手接过小推车,蒲题正睡得香。
“你、你怎么来了?”
左海英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感觉很紧张,她身心俱疲,看着应该特别憔悴,而且生完孩子后身材一直没恢复,还有些胖,谢隐却英挺修长,脱下警服后,居然给人一种很温文儒雅的感觉,这是左海英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想你了,就来了。”
他居然还会说好听话!
左海英震惊到不知怎么反应,瞪大眼的模样跟小桃子真是太像了,谢隐失笑:“今天回家比较早,就来接你了,走,回家吃饭去。”
他开车来的,左海英全程什么都不用做,她先上车,婴儿车谢隐收的,女儿他放到儿童座椅上,在左海英的恍惚中,他说道:“应该再买一个儿童座椅,我把蒲题给忘了。”
还在吃奶的蒲题:?
到了家,也不用左海英再推着婴儿车抱着女儿,她只需要拿自己的包,此外双手空空,轻松的她都有点茫然,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她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该不会是在外头乱搞了,出什么事了,所以补偿她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男人严肃古板,连夫妻生活都是关着灯拉窗帘的,干什么都按部就班,再说本身就是警察,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儿,那,真是下班早?就这么简单?
等回到家,看到还在冒热气的四菜一汤,左海英更惊了!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谢隐把女儿放到餐椅上,给她拿来专用的小碗小筷子,婴儿车推在一边,反正蒲题还在睡,然后想起来什么,又把小桃子抱起来,顺便牵起左海英的手,带娘俩去洗手,洗手的时候,他声音轻柔地说:“英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是真的怜惜她、心疼她,蒲波三十岁相亲结的婚,五年里左海英就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完全就是一撒手掌柜,孩子的成长也好教育也好他通通没沾过手,左海英本来是能评职称的,结果因为生蒲题又给错过了,所有人都把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但只有蒲波不可以。
左海英万万没想到,这五年都过来了,因为老人住院,积攒了这么多天的疲惫无奈还有抑郁,就因为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像是决堤一般,泪流满面。
谢隐赶紧给她擦眼泪,又柔声道歉,小桃子也惊慌失措,左海英怕吓着女儿,胡乱抹脸,又把谢隐的手拽下来,嗔怪道:“桃桃还在,你干什么呢。”
谢隐也不生气,转而摸摸她的头,像摸小桃子一样,左海英正想说话,突然瞧见小桃子肩膀上坐着的小刺猬,顿时睁大眼睛:“哪里来的刺猬?”
“我捡的,很通人性的,来,卫刺,打个招呼。”
卫刺还真站了起来,两只小爪爪朝左海英作揖,左海英惊了!
不过作为一家之主,她迅速冷静下来:“这种野生动物身上肯定带了不少细菌,小孩子体弱,容易被传染,得先做个检查,刺猬能打疫苗吗?”
谢隐:……
卫刺是在修仙界长大的,不知道疫苗是什么,魔族个个身强体壮根本不会生病,他做梦也想不到,很快他就知道被针扎是什么感觉了,从来都只有他拿刺儿扎别人的份!
谢隐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听左海英的比较好,毕竟她愿意把小刺猬留下来,已经是额外开恩。
等到吃饭,左海英刚吃没几口,还没来得及夸谢隐做饭好吃,蒲题就醒了。
“他睡了一整天,晚上肯定要闹。”左海英揉了揉眉心,原本舒展的眉头再度蹙紧,“你明天也要上班,晚上分房睡吧,免得吵到你。”
这也是很常见的,生了孩子后,一般都会分房睡,因为孩子哭死了男人也听不到,仍旧呼呼大睡,还会嫌吵,都是妈妈带着孩子睡,爸爸自己睡。
谢隐起身把蒲题从婴儿车抱起来,无论这个孩子以后什么样,现在他就只是个会吐泡泡的小婴儿而已,他对左海英说:“没事,你先吃饭,我哄一哄。”
看他抱孩子的样子还挺专业,左海英一想也是,她还不如快点吃,换他回来。
谢隐见她狼吞虎咽的,不赞同道:“细嚼慢咽,不要吃那么快。”
小桃子也点点头:“不要吃那么快。”
左海英被男人跟女儿一起教训,好气又好笑,戳戳女儿的腮帮子:“你到底帮谁呀?小没良心的,平时都是谁照顾你的?”
“小桃子是关心你,又不是批评你。”谢隐一边抱着蒲题走来走去,一边对小桃子予以肯定,“对不对?小桃子怕妈妈吃太快对身体不好,才这么说的。”
“嗯嗯!”
左海英也是开玩笑,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快乐的时刻,孩子工作家庭老人,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积在一起,明明跟蒲波结婚前,她也有好朋友,会跟朋友到处旅游,有了孩子后就扎了根,像是被绑住了。
蒲题被谢隐哄着,很快便不哭了,眨着眼睛四处看,因为要换尿不湿,谢隐把蒲题抱走,临走前跟左海英说等他回来收拾碗筷。
左海英担心他不会换啊,赶紧跟过来,结果发现他手脚非常麻利,完全看不出生疏,惊奇道:“没想到你真的会啊,我听其他同事说,她们家男人都笨手笨脚的,干什么都干不好。”
谢隐摇头:“怎么可能干不好,是不想干罢了,捅娄子多了,妻子看不下去,自然不会再让他干,被骂几句就能当甩手掌柜,有什么不好?”
左海英:!!!
是这样的吗!
“不然这有什么难的?”谢隐看她,又夸道,“真的是太辛苦你了,明明是我的责任,却全都推给了你,让你帮我承担。”
左海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都是喜悦与欢快,谢隐想她真是傻,几句好听话便感动成这样,明明他都没有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他开始跟左海英商量断奶的事,她情绪不好,身体也不太健康,给蒲题喂母乳,对她的亏损太大了,蒲题都八个月了,已经开始吃一些辅食。
“白天我带蒲题去上班,你带小桃子,就这几天把奶给断了。”
小桃子乖巧可爱不闹人,可比蒲题这小魔王好带一百倍,但左海英担心啊:“你怎么带啊?你出现场,还能把儿子带上?”
“放心吧。”
左海英怎么可能放心!但男人太自信,她又不好说什么,还在吐泡泡的蒲题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噩梦。
之后左海英洗了澡换了睡衣,她一个人在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但男人也在,就不好意思穿那种宽松的大妈款了,谢隐也不吝夸奖:“很好看。”
“好看什么啊……”她扯着裙摆脸红,“胖了好多,还长了妊娠纹……也消不掉,丑死了。”
谢隐闻言,弯腰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真的好看,你有着温柔耀眼的灵魂。”
左海英被他夸得脸色通红,随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在客厅玩,谢隐去洗了碗筷又收拾了家里,家里特干净,看得出左海英平时有多勤快,然后他就把花捧过来了,还有饭后水果跟小蛋糕,可左海英不敢多吃啊,她怕胖!
这是男人怎么夸都没有用的,不能多吃,绝对不能多吃!
明明收到玫瑰花欢喜的不行,嘴上却又责怪:“怎么花这个钱呀,玫瑰花很贵的……”
“我欠你好多花。”谢隐说着,“以后都会补给你。”
左海英故意眯起眼睛问他:“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这么讨好我吧?快从实招来!”
她本来是在开玩笑,结果发现男人表情变了,顿时心里一沉,满心欢喜瞬间消失,“你、你做什么坏事了?你――”
“不是我。”谢隐连忙握住她的手,看了跟小刺猬玩的小桃子一眼,“等孩子睡了我再跟你说好不好?”
左海英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小桃子过了九点就开始昏昏欲睡,蒲题倒是精神,一个人躺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现在两个孩子都是跟左海英睡的,蒲波下班回来晚,就直接在次卧睡,两人已经很久没躺在一张床上了。
等谢隐关了大灯,跟左海英说了白天在蒲涛家里小桃子被欺负的事,左海英都要气疯了!
谢隐赶紧把她摁住,“冷静点,英子,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左海英气到飙泪,“蒲波!你还是不是人了!你今天做这些就是为了堵我的嘴是不是?你――”
“小桃子在睡觉,我们小点声好不好?”
左海英又气又难受,用力捶着谢隐的胸口,他不生气,随她打骂,语气温柔地哄着,像哄小桃子一样,最后左海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抓着他的衣襟闷闷地哭,谢隐再三跟她保证不会包庇蒲成跟蒲功,左海英才问他:“真的吗?那要是蒲涛来求你呢?要是爸妈也求你呢?”
“那也不会。”谢隐顺着她的后背,轻声说着,“从这件事我意识到了自己身为丈夫跟父亲的失职,所以今天这绝不是补偿,是我认错改正自我的方式,以后你和小桃子一起监督我,好不好?”
“那、那……”左海英又想哭了,“蒲成蒲功年纪小,小桃子又没受到实际上的侵害,就算报警又有什么用?顶多就是批评教育,要是传出去,小桃子可怎么办呀!”
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左海英会选择忍气吞声,也是怕女儿受到影响。
是,这不是小桃子的错,小桃子是受害者,可这世界上更多的是不这么认为的人,他们会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件事会如影随形跟随小桃子一生,左海英怎么舍得?
“别怕。”
谢隐这样告诉她,黑暗中,左海英看不见他冰冷的眼睛,“有我在,就会有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