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在旁边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温长荣无语地看着乔幸半晌:“想象力那么丰富把你音乐工作室关了念编剧去吧。”
“不了不了。”乔幸赶忙摇头,又问:“那您为什么那么年轻就……公证遗嘱?”
“人家只是太穷所以没把之前的牌子换了,”陈律师忍笑解释:“原来公证处是有整整一栋楼,时间长了觉得没必要,所以撤到只有几间房间,现在所有的公证都在这一间房子里做,只是牌子还没来得及换。”
“啊?哦!”乔幸心想可吓死我了,他还以为温长荣做遗嘱公证还特地把他带上是准备把家产全留给他呢,那他可能会忍不住想触碰法律的禁.区的。
“我是这样想的,乔幸。”温长荣忽而侧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里是许久未见的认真及其某种乔幸看不大懂的情绪。
“嗯?”
“我手里有个海外信托基金,前些天我联系了律师,准备把基金的一部分转赠给你,合同已经定好了,今天公证完,转增协议就正式生效。”
“……”乔幸愣了一下。
温长荣这话乍一听说的轻飘飘,但乔幸知道‘海外信托基金’对于温长荣这样的有钱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信托基金,其实是经年来大部分的收入,乃至于全幅身家。
乔幸一下脑子变得乱糟糟,反射性先关心:“……多大的一部分啊?”
温长荣没说话,只从陈律师手里拿过了一份文件夹。
乔幸接过文件夹,草草翻了两下,被上面的数字震惊得‘biu’一下把文件夹又丢了回去。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温长荣:“您疯了吗?”
“……”温长荣与之对视,沉静的灰色瞳孔里显然是意识清醒,理智尚在。
“……为什么?”乔幸问:“或者……您想要我做什么?”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乔幸已经是成年人,深知在成年人世界的规矩,你来我往,我给你予,世间一切遵循公平交易的法则。
在能力内的报酬是理所应当,而超过了能力外的报酬,不是骗局就是死神的警钟。
温长荣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想要你做什么。”
“……那是?”
“四年前,你通过风投公司给我融资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乔幸顿了顿,意外,却也不意外:“这样。”
“嗯,所以,现在给你的这笔钱是……”
“可当时我投资的回报风投公司已经给我了啊。”乔幸把‘投资回报’这几个字念的很重,眨巴眨巴眼睛:“翻了两倍还是三倍呢。”
“……因为当时不知道是你投的,所以在公司起来之后,我们对那笔钱进行了一定的处理,你原本该得的,比那多得多。”
“呃……”乔幸其实不太懂。
“而且……”
“而且?”
“……”说到这里,温长荣难得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除了工作外,男人很少去和谁解释什么,乃至于现在开了口,却不知道后面的话还要不要说。
半晌,温长荣才又接着说:
“除此之外……那笔融资挽救了我的公司,这点你是知道的,而我从中获得的也不止如此。”
“……”
“如果那家公司没成功,父亲肯定不会再多看我一眼,更不用说让我重回温家。”男人斟酌着措辞:““所以,那家公司的成功,对我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
“而当时那笔融资……我一直以为是我努力得到的成果,再加上觉得你当时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所以也没往你头上想,更没细查。”
“……”
“后来才知道你是变卖了别墅,还……”似乎是很难得说出这么一段比较感性的话,男人很不习惯地按了按额心,试图掩去说出真心话后的别扭感,才有说:“总之,当初你付出了所有……”
“……其实我也没有付出所有。”乔幸说。
该说的都说了,乔幸想了一下,只能让一步:“如果您非常想补偿的话……就按照当初我应该持有的股份比例给我分红吧。”
温长荣的信托基金是综合了所有企业公司的利润,而乔幸提出只要一家公司的比例分红,这钱少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男人仿佛才看出乔幸的推脱之意,他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才问他:
“你不想要信托基金?”
“……嗯。”
“为什么?”
“……那钱太多了。”
“可你最喜欢的不就是钱吗?”温长荣仿佛不能理解他。“而且,这笔钱我觉得不算多,又不是把半个身家都给你。”
“我……”乔幸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无功不受禄,这样一笔钱,实在是太突然了……”
“理由我刚才说过了,不算突然。”
“可我还是……”乔幸看了看温长荣,理了一会儿思绪,决定换个方向说:“……您知道我给您投资,也就是几天前的事,对吗?”
“嗯。”
“我投资的这笔钱对您来说意义重大,所以您是感动的,而感动的同时,也对那么晚才知道是我投的钱,感到很愧疚,所以想补偿我。”
“嗯。”
“人是容易被情绪支配的动物。”
“……?”
“我觉得您现在是不理智的。”乔幸抬起头来,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当着温长荣的面说温长荣的不是:“现在距离您知道那件事到才几天时间,几天时间,您的愧疚和感动情绪必然是还处于最高峰,在这样的情况下,您竟然就决定把几乎半个身家的钱转移给我……我觉得这是冲动使然,您的大脑被情绪所支配了。”
乔幸说:“时间太短了,您再好好想想。”
“如果我说……”温长荣目光落在他脸上,男人这么近距离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种格外专注且认真的错觉:“……这不是冲动使然,而是早在知道你给我投资之前,我就想过把这些给你呢?”
……
赠送财产这种事不需要被赠予者同意,所以哪怕最后乔幸不同意,温长荣还是去做了转赠公证。
赠送协议生效后,乔幸有权利在任何时间地点去动用那部分基金,如果乔幸不动,那在乔幸去世后那笔钱就会转流社会,作为慈善款项。
乔幸心事重重地跟着温长荣回到了温家,到了地点匆匆和温长荣说一句“先生再见”后就跑上了楼。
迅速关上房间门,乔幸把自己整个摔到床上,开始辗转反侧烙煎饼。
他想到距离两人的离婚之约已经过去足足两天,温长荣好像不记得一般,压根没提过,而他也不敢提。
这期间温长荣大肆宣扬他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下非要拉他的手……那时候乔幸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某种不对劲,然后再到那笔突如其来的基金……这就已经不是隐隐不对劲的事了。
那些事虽然温长荣都是打着‘补偿’的名义,但……再怎么补偿,这像是一个准备离婚的男人应该做的事吗?
显然不是。
尤其是今天最后温长荣那句话,还有那个他看不懂的眼神……乔幸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他之前离不了婚的预感——似乎更发强烈了。
……
乔幸在房间来回踱步,又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决定给老赵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乔幸刚喂了一句,老赵就惊呼“竟然是活的!”
然后就把他电话挂了。
乔幸:“????”
他尚且在茫然,老赵一个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我去,”老赵那张肥脸出现在屏幕那头,“你竟然真的活着!”
“……你住口吧你!”乔幸怼了一句,见对面装潢不像老赵家,问:“你不在家?”
“嗯,我和我徒弟一起在纪叔家下象棋,”老赵把视频转朝对面的纪叔,“纪叔你看,小乔还活着。”
“纪叔好徒弟也好,”乔幸敷衍地打招呼,等不及地直奔正题:“正好,我有个事让你们帮我参考下,记得不要外泄……”
……
乔幸将温长则的事情瞒下,如此那般的说了一通。
老赵做出总结:“所以你现在是担心温长荣爱上你了,不和你离婚?”
“不至于爱,但就是……哎也差不多吧!”
“要是我我就拿着基金远走高飞,爱离不离……”老赵的徒弟小赵小声逼逼。
“你以为银行账号取钱查不到地址的啊,”老赵敲小徒弟的脑袋:“夫夫之间有权知道对方所在地,在哪取钱能在哪给你抓回来。”
“那就先拿钱再起诉离婚!强行起诉!”
“你以为有钱人都是傻子,钱你拿了,你还想离婚,”老赵又敲小徒弟脑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到时候人家不高兴整起你来,外人都不敢帮,还说你贪财活该。”
“别斗嘴了别斗嘴了,”乔幸打断师徒两人:“赶紧给我想想我现在咋办……”
“嗯……”老赵抓了抓脑袋,“我徒弟其他说的不对,但……强行起诉离婚这点我觉得可以,你们还不至于起诉,但你那么想离婚,主动和温先生提总可以吧?”
“我要是敢主动提,还至于打电话问你吗?”乔幸气啊,“温长荣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平时睡八百个,我只许睡他一个,平时他看我腹肌是理所应当,我看他腹肌他就怼我,现在他提离婚是情理之中,我提那肯定就是大逆不道,他得弄死我。”
“呃……”老赵一琢磨:“好像是哦。”
“……”看老赵比他还傻,乔幸叹气,可怜巴巴叫:“纪叔……”
老赵赶忙把手机屏幕怼过去:“纪叔赶紧救他,不然我要吐了……”
“呃……”纪叔看着屏幕这边的乔幸,迟疑了一下,说:“小乔,你们的事,我知道的可能也不全面。”
“嗯?”
“我想问问你,你想好自己现在想要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说实话,温先生这样的权势,哪怕放到如今也是一人难求,如果不离婚……无论你们的婚姻是否名存实亡,你都能享受温先生给的资源,还有温先生的财富,不要小看权势的力量,他能给你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纪叔说:“于生存角度来看,不离婚是更好的选择。”
老赵疯狂戳纪叔腰杆:“哎呀,纪叔,你怎么能只看这个呢!条条道路通罗马,离婚了咱们小乔靠自己也可以的嘛!”
“是,有实力固然是能走远走高,可有人相助,走的就会更高更远。”纪叔说:“也会更容易。”
“纪叔诶!当年……哎呀!你快想小乔怎么离婚就完了!问那么多干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那么想离婚。”乔幸说:“我当然知道不离婚对于生存来说是最优选择,可是我……”
“……”
“我就是很想离开他。”
“……”
“的确四年都那么走过来了,可是今年我不知道怎么就忍受不了。”
“想好了?”
“想好了。”
“直接提离婚不行的话……你探一下他的口风吧。”
“口风?”
“嗯,就像是问他今年的结婚纪念日还过不过,或者是一起出门旅行的计划还做不做,如果他说过结婚纪念日,或者同意一起旅行……那当然就是不想离婚。”
“好……我去想想。”
“另外……小乔,我不是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就算不想离婚也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不想离婚的原因有太多种。”
“……”
“你们足足在一起已经七年,七年间他都不曾对你动过感情,就这么几天时间说对你动了感情……老实说,我觉得可能性太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