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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之行(1)(1 / 1)

冥冥之中,上帝的手在操控一切,他左右着你的命运,就连你反抗命运的苦苦挣扎,也许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所以,有时,认命也是一种认真生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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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这样继续,似乎波澜不惊,我做着关沙的女人,他也对我很好,真的是很好,这里的人也都知道他们的总司令有个漂亮、小巧的女人。人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恭敬而又疏远。似乎一切都很好。

关沙闲暇时,很有耐心地教我枪法,我也很认真地学,从一开始的一举枪手就发抖,到现在已能偶尔打中一两个目标。

实在无聊,就央求关沙让我去烟田里跟着那些村民割鸦片。罂粟花早已脱落,剩下的是满眼摇曳的鼓鼓囊囊的果子,椭圆型的罂粟果大小和形状与鸡蛋相似。割鸦片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在每天中午太阳位于正午时分才开始割划这些果子。阿梅给我找了个斗笠,戴在头上可以遮阳,我穿着长衣长裤,在脸上包上一块毛巾,再戴上斗笠,全副武装。上次晒伤的皮肤好不容易才恢复,现在可得做好防晒工作。关沙看我这副打扮,笑我说穷讲究,这样怕晒还偏要出门。我瞪着他,凶狠地说:“我被你整天关在这里,总有一天会闷死。”

长成的蒴果壁体中有一种乳白色的汁,山民们将刀片磨到很薄,用刀片在饱满的果实上熟练地划上两三下,乳白色的罂粟浆液便流出来,四五个小时后,罂粟浆逐渐发黑变硬,这就是生鸦片。他们熟练的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别看他们快,做起来还真没那么简单。果子大还好点,碰上小的果子,要小心翼翼地用手扶住它,再轻轻的用刀划那么两三下。动作重了更不行,果子划得太深就枯萎了,不会再分泌乳汁。有时力气一大,那小小的杆子就断了。我耐心地试了几次,不得要领,被太阳晒得晕头转向,弄伤了好些罂粟果子,看着那些烟农心疼的神情,又莫名地烦躁起来,干脆站在一边看他们刮。

烟农必须在第二天太阳还不太强烈前用半月形的小镰刀轻轻刮下半凝固状态的烟膏,每个果子一次只能刮下小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生鸦片。那些熟练的烟农操着刮刀在田地里不断移动,从不同的罂粟果子上收取胶状的鸦片,刀上的胶状物越来越多,不一会儿,黑褐色的鸦片就沾满了刮刀,烟农再将这些鸦片放入铺着塑料薄膜的框子里,又挥舞着刮刀在罂粟果上轻快的移动,去收取更多的鸦片。

直到正午前这些村民收鸦片的劳作才会停止,他们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鸦片经过加工,会变成万恶的毒品,成为多少犯罪的源泉。像对待再普通不过的庄稼,今年鸦片收成好,他们的神情愉快而又满足,这时候,他们才会吃上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原来他们通常一天只吃两餐饭。等到太阳爬到苍穹天顶时,又一轮的划烟劳作又开始了。

看着这些果敢女人黑黝黝的脸庞,淳朴,勤劳,羞涩、腼腆的笑容,明明才二三十岁的年龄,因为饥饿、劳作、生儿育女,却已经显得很老了。生活在金三角的他们,是如此的贫瘠,艰难。我的心里总是一阵发酸,以后,再也提不起兴致去烟田了。

这天碰上雨天,心情更是低落到极致。靠在窗边,外面烟雨迷蒙,雾霭轻扬,明明很美的景色此时也成了离愁别恨、怨天尤人。想到要是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天,应该窝在宿舍,舒舒服服地上网或是睡觉,怎么都惬意。如今身陷囫囵,如同困兽,呆在这不见天日的金三角,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就这样老去、死去?想到这,心里空荡荡的如同抽去了灵魂,只觉得随波逐流,心灰意冷,万事俱伤,活着一点念想也没有,一点奔头也没有。两行清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下来,越流越凶,象奔腾的小溪,哗啦啦得流个没完。

关沙进屋时,看到的正是这个情景,脸色顿时慌了,忙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我也不搭理他,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哭得他衣襟尽湿,我才慢慢停歇下来,他轻拍着我的背,什么话也不说。有时,我觉得关沙心思敏锐,目光犀利,把我看得透透的,就像此时,他眉头紧蹙,也不问我,但是却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半晌,才听得他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关沙就喊醒了我,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他总是让我睡个够的啊?他笑了笑说:“看你实在闷得慌,今天带你去果敢县城逛逛。”一听他这么说,我顿时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到他跟前,双眼发亮,不可置信地问:“真的?”他肯定地点点头,我这才相信,高兴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动作完成之后,才意识到有点忘形,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转身洗漱去了。只听得身后传来关沙一声细微的笑声。

一切妥当之后,关沙又慎重地检查了自己的枪弹,逼着我也带上了自己的枪,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我出了门。我跟在他的后面,看着自己一身小喽啰的扮相,禁不住笑了起来。早上换衣服时,本来还想穿上关沙给我买的那身漂亮裙子,这可是第一次出门,要美美的打扮一下。衣服刚拿出来,关沙就虎着脸说:“不能穿那个。”身手给我甩过来一套小号的迷彩服,还有大头皮鞋。我嘴一撇,大热天的穿这个不热死才怪,看我一脸不情愿,关沙说:“等下要走山路,什么虫子毒蛇多得很,你还要穿裙子?”

小号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是超大号,我整个人几乎就淹没在衣服里了,再戴上个帽子,就只能看见我的下巴了,大头皮鞋更不用提,像两只小船,后来还是在阿梅那里借了双解放鞋,轻便些了,可还是大。这身打扮可真是有辱我二十一世纪美女的形象啊,我扶了扶帽檐,对关沙说:“你跟别人就说我是你的跟班吧。”他瞪了我一眼,我立马识相地闭嘴。今天可不能得罪他啊,他可是我的导游加提款机加贴身保镖。

关沙带着我穿梭在茂密的丛林里,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隐没在黛青色的大山里。两旁的丛林幽不可深,茂密的树叶间只透下来几缕阳光,显得阴森可怖,整个大山如同魔兽的大嘴,一张就会把我们吞噬。不会儿,我就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早知道这么累,不出去也罢,一路上,我不停地问着关沙:“还有多远?还有多远啊?”关沙被我问的烦了,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一路往前走。碍于后面跟着几个士兵,我也不好发作,只好跟着他埋头走路。

爬过一座山峰,到了一个平坦处,关沙让大家歇息歇息。我求之不得,一屁股坐在路边,再也不想动弹。一个士兵似乎要方便,碍于我在场,只好一个人钻进了树林里,立刻就不见了人影。树林里传来几声“沙、沙”的声音,我用手不停地往脸上扇着,大家坐了好一会儿,确还不见那个士兵回来,关沙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一变,说了句:“坏了!”赶紧抓住我的手,从腰间拔出手枪,其他几个士兵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机枪纷纷上好膛。我一见这阵势,顿时万分紧张,难道碰上山贼土匪了?手颤抖地往腰间的枪摸去,我可还从未打过真人啊,不知道行不行?

关沙紧紧抓住我的手,一群人拨开树枝,往刚才那个士兵走的方向寻去。我紧张地看了眼关沙,他的脸紧绷着,眼睛警惕地察看着四周,护在我的身边。突然前面的士兵停住了,我好奇地往前一看,全身的血液顿时凝住了,天啊!一条水桶粗的蟒蛇懒懒地躺在丛林中,庞大的身躯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大家的目光停在了一处,那是蟒蛇的腰部,鼓得似乎都要涨破了,隐约可见人形。我震惊万分,全身动弹不得,天啊!难道那个可怜的士兵已被吞进了肚子里?我吓得直冒冷汗,关沙一手把我摁在他的怀里,不再让我看这恐怖的场面。“哒哒哒”一阵机枪的扫射过后,林子里传来几声巨大的扑腾声,树枝被撞得来回“哗、哗”的响,不一会儿没了声音。我双手死死地抓住关沙的衣服,全身发抖,手心里尽是汗。关沙低沉的声音传来:“没事了,走吧。”牵着我往外面走去,我步履蹒跚,不敢回头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蟒蛇被打死了,可那个小士兵却也再不能回来了。

我的心像是被浸到了冰水里,一阵阵紧缩。不过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张静姝,你又连累别人了,这次还是害得别人送了命啊。要不是你在,那个士兵或许就不用钻进树林里去方便了,要不是你整天说闷得慌,也就不用出门了。怎么会这样?我越发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一颗心揪得似乎在滴血,克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我泪眼模糊地对关沙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害了他。我们不去了,回去好不好?回去吧……”

关沙眉头紧皱,伸出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傻瓜,怎么怪你呢?碰上这事是常有的,只怪他运气不好。以前也有过这事,不怪你。”旁边的士兵也轻轻说着,说以前谁谁也被蟒蛇吃掉了。

好不容易忍住了泪水,本来令人期待的出行现在变成了一场灾难,我对关沙说:“那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又碰上什么事怎么办?”

关沙握了握我的手:“走吧,都快到了。”

快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果敢县城。街上的喧闹稍微冲淡了心里的震惊和自责。来到这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家乡的小县城。果敢街上的商店、饭馆招牌,几乎以中文为主,缅文只是一种装饰。一张张晒得黝黑的面孔和中国人没什么两样。我知道,金三角地区生存下来的果敢民族,实际上是中华民族文化善于自我延续的一个很好例证。60年代,正是缅甸排华情绪高涨的时期,缅甸国内一律取消汉语和汉字,更不允许教授汉文。机智的果敢人便把他们讲的汉语称为果敢语,使用的汉字成为果敢文,用这样的方法保存了自己汉民族的文化。

街上乱哄哄的,小摊小贩,人来人往。引人瞩目的是各种赌场高低林立。正因为果敢的博彩业发展兴旺,所以被成为“小澳门。”关沙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来到一栋毫不起眼的小楼前,一个士兵敲了敲门,门立刻被打开了,一个黑乎乎的老头探出脑袋,见是关沙,忙点头:“总司令!”还不忘好奇地打量我几眼。关沙带着我一群人进了屋子。看样子,这就关沙他们在这里的据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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