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公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刷的骤白，“没，没有听见说‘翠羽’之事，只说舒婕妤被关起来了。”
水名灵清冷的眸望向远处重重宫墙，神色凝重。
小何公公从未见过她这般表情，当即慌了神，“姐姐，于贵妃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看过熠熠生辉的琉璃碧瓦，水名灵转头对上他焦急的视线，摇摇头。
于贵妃她也只见过一次，她手段高明，难以揣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水名灵喟叹一声，远眺文青阁外飘摇的灯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语落，她启步往书架走。
小何公公默默跟在她身后，心情从云端坠入低谷。
前几日还以为摆脱了舒婕妤不用受罚，不料如今却招来了尊更惹不起的大佛——于贵妃！
他眉头拧做团，顿觉溢满书墨香气的阁楼里压抑得很。
水名灵察觉了他的情绪，斜眼，看见小何公公沮丧表情的同时，脑海中恍然又浮起一张满是绝望的稚嫩脸庞。
如今舒婕妤获罪，那个女童……她还好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放不下她，好像自己曾经经历过与那女童相似的事，只要一想到女童那日的眼神，她便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头顶似飘着一朵漆黑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所有的光与希望。
鬼使神差的，她问，“芳语宫的婢女呢？有没有说如何处置？”
她问得突然，也突兀，小何公公不解的眨眨眼，“大家只说了舒婕妤，没说旁人。芳语宫如今上了锁，未经允许，不准进出，里面的宫婢不晓得怎么处置。”
“如此……”
水名灵点头，用抹布擦拭书架，没有再问。
——
日子如水，有人平平淡淡的过，有人热闹沸腾的过。
大寒这日，天上的愁云浓重得化不开。
今年的天气实在古怪，往年里早早就要下雪了，如今大寒，只是异常的冷，却没有半点飘雪的意思。
水名灵裹着被褥侧窝在小小的床板上，四周的宫女们同她一样的姿势，皆睡熟了，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可她却了无睡意。
紧闭的门窗外风跟恶鬼似的，敲打屋檐阁楼瑟瑟发抖，发出“呜呜”的狂叫声。
她默默的听，静静的看一屋子的黑。
突然“隆隆”的一声，外面“噼里啪啦”，大雨说来就来。
雨势很凶猛，砸在地上、屋檐上、门窗上，安静的深夜立刻就喧闹了。
但屋子里没有人翻身，也没有动静，白日里忙累了，大家都睡得极其深熟，这场夜半的大雨不足以将他们从周公的魔力里拽回来。
水名灵杏眸半睁，轻悄悄的爬起来，看着被雨打湿的窗户纸，秀眉微蹙。
终于，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缓缓起身，随意裹了一件外裳，便打开门走入雨中。
她的脚步悄无声息，掩盖在雨声里，一路顺着屋檐走，走到一个小房子，推门而入。
不一会，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蒙面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几个跳跃，如飞燕一般消失在雨幕中。
水名灵的行动敏捷而迅速，如此大的雨，对她没有丝毫阻碍。
很快，她在芳语宫内悄然落地，但并没有在主院前，而是在后院宫婢们住的地方。
似珠串细密的雨“哗啦啦”从檐上的凹槽落下，砸在地上，芳语宫内没有点灯，乌黑一片不见人影，谁能想到这里居然只是锁着人？分明像一座荒宅。
看来别人口中的“锁”，是将人当作囚犯一般的圈禁。
于贵妃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水名灵站在宫角黑暗的阴影里，如若没有灯，就算有人从她三尺前走过都不一定能瞧见她。
她毫无波澜的眸扫过洞开的房门，突然呼吸一滞，薄唇轻抿。
落地的雨就像砸在了她身上，彻骨的寒。
只见重重雨帘里，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屋檐下，屋中一点微弱烛光映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英挺的鼻，冷漠疏离的眸眼，只需一瞥，便能叫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李祁为什么会在这？
水名灵视线紧紧摄住他好看的背影，发现他跟前还跪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其中一个婢女被李祁遮住了，看不见容貌，只能从她露出的半个身子和穿着打扮判断出是芳语宫的人。
而另一名婢女在水名灵的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正是那天向她求救的女童！
为何她们会跪在李祁面前？
水名灵的疑惑越来越深，屏住呼吸，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王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无名的娘已经把舒婕妤的性子教成了您们想要的样子，而且她也已经死了，只剩下无名一个孩子，我们真的撑不下去了！舒婕妤太可怕了！”
说话者满是哀求，嗓音带了哭腔。
水名灵闻言心下一惊，神色凝重起来。
她微冷的眸盯着那月儿般孤高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未曾真正认识过他。
在她的印象里，瑜王总是温文尔雅的笑着，眉眼里却透出不容人靠近的讯息，他平易近人，也无人敢近，他风流成性，却从不留恋任何一位女子。
她以为他只是披着羊皮，想掩饰自己，安安稳稳做个王爷。
可她错了，且大错特错！
原来是瑜王让舒婕妤身边的宫女把舒婕妤变成了如此多疑、残暴、扭曲的性子，是他们把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变成了魔鬼，变成了毒妇！
试问，这得经过多长的时间，细密筹划，步步引导，方可达成？
不怕突如其来的猛兽，就怕细水长流，粉碎灵魂的奇袭……
水名灵想起舒婕妤哭求皇帝的模样，想起她执鞭抽打下人的样子，突然有一瞬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心下震惊，她眸子里凉透了，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默默望向他，望向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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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幕后黑手真的是瑜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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