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随意扫了一眼:“空的,没东西。”
“靠!”徐怀砚皱着鼻子:“新的还没用过呢,那几个小混混太可恶,害我白跑一趟。”
谢疏眉头微动,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什么小混混?”
徐怀砚单手转着笔:“就是刚刚路上碰见的,几个小混混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孩子,我看不过去,就把他们全打趴下了,这些人也就嘴皮子溜些,实际上屁用没有,几个人围殴我一个都打不过,太菜了。”
这个人,上一秒还在心疼他的耳机,下一秒就全忘得干干净净,开始对着他得意洋洋炫耀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来。
可惜说者来劲听着无心,谢疏看起来不但没有与有荣焉,而且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
“就出去这一会儿的功夫,你也要跑去打个架才过瘾?”谢疏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指关节上,眉头皱的死紧,方才还算有所收敛的低气压这会儿全被释放出来,徐怀砚察觉到气氛不对,话头一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说了啊,又不是我故意找事去打架的,这叫见义勇为,再深层一点完全称得上英雄救美了,我是在做善事,老师听了都得夸我,怎么到了你这里好像变成是我故意惹事了?”
谢疏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外敷消肿的药,刚拧开盖子,就听他一张狗嘴又开始叭叭叭说些不受听的话,放瓶盖的手一顿,抬眼不冷不热看了他一眼:“英雄救美?”
他要笑不笑的样子真的吓人,徐怀砚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虽然不懂他在气什么,下意识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怂怂道:“那不然我们还是叫见义勇为吧,我觉得这么称呼更合适些......”
谢疏撕开棉签袋拿出两根沾了药水,拉过徐怀砚的手沉默地给他上药,虽然下手实在称不上温柔,但是徐怀砚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就算觉得疼也硬扛着不吭一声。
知道红肿的地方都被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药,徐怀砚才收回惨遭□□的手使劲呼了两口,余光瞥见谢疏低头又把小瓶子塞进抽屉里面,没话找话:“你怎么会在宿舍备这种东西啊,好像只有老年人才会这样。”
谢疏抬起头就看见徐怀砚红着眼睛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眼神单纯又无辜。
烦躁地啪一声合上书,谢疏用手心抵了一下额头,转头跟他四目相对,眉头还是皱着不肯松开:“徐怀砚,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惹我生气?”
上课时也是,刚刚也是,他就像故意的一样,总是说出那些不顺耳的话来气他,偏偏自己还一无所觉得,一脸无辜,让他想要发火都没立场。
徐怀砚是真的懵,他都不知道自己惹到这位大才子什么了。
咬着后槽牙认认真真寻思了一会儿,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谢疏在气他跑去打架。
打架是违反校规的,违反校规几要被处分,刚开学那会儿他夜不归宿连累了谢疏一次,谢疏可能是被他坑怕了,害怕又被他连累。
嗯,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徐怀砚在心里默默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再开口道歉时态度就显得诚恳多了。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气大伤身,而且你放心好了,我跟他们打架那地方偏僻得很,没人看见,绝对不会被学校发现,就算发现了我也会解释清楚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不会再连累你了,你放一万个心。”
谢疏烦躁地啧了一声:“你在想什么,我不是在气这个——算了,随便吧。”说完冷着脸起身去了厕所。
他身上真的很少见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一直以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今天忽然表现得这么暴躁低气压又难相处,真的有点超出徐怀砚的想象。
能把这么没脾气的人都惹出脾气来,是不是真是他做得太过火了?
可是他真的只是偶然遇上了英雄救个美......呸,见义勇个为而已啊。
头生平头一回,小霸王徐怀砚在打架之后认真思索半天,这个架到底是该打呢,还是不该打。
谢疏从厕所出来之后没有再继续提刚刚的事情,翻开书接着上回的地方继续给徐怀砚讲题,一个多钟头的时间一句废话也没有,气氛严肃得有点可怕。
徐怀砚心里虚虚的,也不敢多说话,就算有讲快了听不懂的地方也只是可怜巴巴眨眨眼睛,夹紧尾巴一个屁也不敢放。
不怪他怂,主要是谢疏气场太大,难得发一次火的人忽然发起火来真的很可怕,虽然谢疏这样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上发火,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脑袋顶上,逼他缩着脖子装鹌鹑。
事毕,谢疏很快洗了澡上床睡觉,徐怀砚就坐在床边看着谢疏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走过好多次,就是不跟他搭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无情的男人啊。
徐怀砚颇为哀伤地感叹一阵,也起身洗漱去了。
谢疏侧身躺着背对徐怀砚,说是睡觉,事实上一直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白茫茫的墙面。
与其说他是在生徐怀砚的气,还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的没有立场,连闹脾气的理由都要靠徐怀砚来帮他操心。
谢大才子二十多年来哪件事不是顺顺利利水到渠成,不管什么东西,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却想不到会有一天在一个人身上接二连三碰壁,还沦落到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地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徐怀砚出来的时候宿舍已经熄了灯。
吧嗒吧嗒的拖鞋声从洗漱间走到宿舍,之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谢疏闭着眼睛,注意力却全在身后自顾自收拾东西的人身上。
没一会儿,那人就没动静了,整个宿舍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操场上还在打夜球没回去的男生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这个时间,徐怀砚应该还是和平时一样正缩在被窝里,被子拉得高高的疤脑袋顶也一并盖住,然后侧着身体玩手机,说不定还会跟朋友吐槽两句他的室友脾气不好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最后受累的还不是自己。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想回身看看徐怀砚那边被窝是不是像自己猜想的那样还亮着,谁想才有动作,就感觉背后被子被人拉了一下,很快,一个浑身还带着沐浴乳淡淡香味的人泥鳅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进被窝,然后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谢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分了神。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但是他和徐怀砚还是穿着短袖短裤,手臂一个温暖一个微凉,擦在一起时,谢疏就觉得心脏被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捏一下,软软的,又痒又麻。
“做什么?”
谢疏尽量保持情绪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但是不由自主得软下来的语气还是控制不住,好在徐怀砚是个傻的,听不懂也瞧不见。
“大才子,我们可是一个宿舍的,整□□夕相对的舍友,关系不好是很容易影响心情的。所以为了咱们友谊长存,我决定来哄哄你。”
徐怀砚说着,觉得这个床是在是太窄了,两个大男生缩在上面真的很挤,总有种屁股没靠上来的感觉,忍不住就往里面挤了挤:“哎你进去些,我怎么感觉要掉下去了。”
谢疏默了一瞬,挪到最里面。
想到他说要哄他的话,仗着熄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嘴角弯起一摸极温柔的弧度,郁闷了快一天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治愈了,连声音里的笑意都险些藏不住:“你说要哄我?”
“是啊。”徐怀砚说:“感到荣幸吗?”
谢疏:“那你爬我床上做什么?”
“靠近点,一个被窝比较好哄。”
谢疏又想笑了。
这个人真的很特别,明明都没有做什么,很多时候就靠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
他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他一句,正常的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可没有“哄”这个说法,更别说钻对方被窝里哄的。
“你以前也是这么哄别人的?”谢疏问得很自然,打定主意就算徐怀砚这次再说出什么他不喜欢听的话他也不会生气,只要以后多看着他点,让他把这些小动作小九九全部,只用在他身上。
难得的是这次徐怀砚没有让他失望,黑暗里谢疏能感觉到枕边的人轻轻擦在枕头的声音:“怎么可能,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哄过别人,你是第一个,偷着乐吧。”
“是吗?”谢疏又笑了,这回事真的没忍住,心情太好:“为什么?”
徐怀砚这回明明白白听见了他声音里轻快得语气,跟之前那个低气压能冻死人的谢疏完全不一样。
应该是气消了吧?徐怀砚想这样想着,把那些兰乐在他面前夸过谢疏的话全都翻出来继续拍马屁:“因为你人好啊,给我补高数,帮我上药,带我去医院,还给我店外卖......反正就是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了点儿,不过不碍事,瑕不掩瑜嘛,我不嫌弃你。”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不嫌弃?”谢疏嘲讽他。
“倒也不用,心领就行。”
哄人成功的徐怀砚松了口气高兴了,眼睛里神采飞扬,一边感慨他还真是好哄,一边准备掀被子起来:“好了,今晚任务完成,我要回去睡觉了,晚安晚安。”
这就要回去。
人好不容易主动上了他的床,谢疏是那种会轻易再把人放走的好心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
于是,徐怀砚才坐起来,就觉手腕一紧,接着被谢疏毫不客气地又拉回去躺好,顺便重新整理一下被子他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他已经转过身来了,两个人面对面躺着,本来床就小,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间的轻轻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见,徐怀砚就是感觉谢疏在看着他。
气氛好像在往某个怪怪的方向去,徐怀砚迟来的少男心思终于让他生出几分不自在,微微往后仰了下头,徒劳地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故意忽视掉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干嘛,舍不得我啊?”
“不是。”
“那你做什么?”
“礼尚往来,既然你都把第一次给了我了,怎么好意思让你空手回去?”
徐怀砚被他突然的骚惊得呆了一瞬:“什,什么就第一次了?”
谢疏从善如流:“你刚刚不是说你第一次哄人吗?”
“那你说话说完整啊,这种话是能随便省略的?”徐怀砚反应过来,耳根子控制不住就烫了。
啧,大晚上的,两个大男生躲在被窝里讨论第一次不第一次,这种气氛真的很可怕,尤其是谢疏低声说话的时候,像极了在跟他咬耳朵......
这太容易误导人了,是客观原因,才不是他在不好意思。
“抱歉。”谢疏道:“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徐怀砚能感觉到谢疏的手在枕头底下掏了两把,然后拉出一副耳机插上,手机屏幕一下子亮起,淡蓝色的光打在谢疏脸上,长时间的黑暗让他不适应突然的明亮,不舒服地微微眯着眼睛。
“等我一下,很快。”
徐怀砚看见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点好奇:“你要给我看什么?”
“不是看什么。”谢疏弄好了,把其中一个耳机递给他:“戴上。”
徐怀砚听话地戴上耳机。
谢疏戴上另一个,然后在播放键上点了一下,字正腔圆的英文朗读从耳机里面传来,很纯正的英式发音,朗读者的声音也不错,低沉好听。
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耳蜗被这样的声音刺激着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可惜如果听者是徐怀砚,那就是纯属对牛弹琴,浪费资源了。
合着他捣鼓了半天,就是要给他听英语课文朗读?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