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方南星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许绍玉当时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下去之后,方淮拉着方存墨的衣袖哭诉了几句,方存墨就道:“南星,过来。”
方南星走过去,方存墨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跪下。”
没有问为什么,方南星当着诸多下人的面,坦然地在方存墨面前跪下了,可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犹如风骨凌然的青竹。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方南星答:“知道。若不是我拉着世子吃酒,他也不会忘记弟弟的事,是我连累弟弟受了这半日的罪。”
“那你说该怎么罚?”
“三十鞭家法,我自会去领。”
许绍玉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
分明是他无心之失,才害得方淮等了这半日,但因为他身份尊贵,方存墨不便责罚他,就拿方南星来杀鸡儆猴。
许绍玉一向很能沉住气,这时却主动上前,替方南星说话:“方阁老,这里本不该有晚辈插嘴的地方,但晚辈实在心里不安,此事全都因我而起,怎能让南星替我受罚?还是我来领这三十鞭,不然晚辈真的要羞愧欲死了。”
方淮听着他们的争端,吸了吸鼻子,他也觉得三十鞭的责罚太重,正要和爹爹说算了,却听爹爹问:“世子是真的对筝筝内疚,想领这三十鞭,还是为了替南星挡灾?”
许绍玉没回答,按照他八面玲珑的性格,当然知道怎么说才能讨方存墨的欢心,但他心里仍旧有些怨怼,不愿再顺从方存墨。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方存墨道:“既然世子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即使受了这三十鞭,也不会改变什么。虽然筝筝很可怜,但南星有你这么一位好友,却算得上是他的幸事,罢了,谁也不必受这三十鞭,你们继续泛舟游湖吧。”
方淮从方存墨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了许绍玉一眼,然后敛起漆黑的睫羽,似乎有些难过,但他强撑着,把难过的情绪掩住,大声说:“爹爹,我以后不想在府里看见许绍玉,你让哥哥别和他一起玩了。”
方存墨道:“这个要看你哥哥的意思。”
他似乎看了方南星一眼,方南星立刻道:“哥哥都听筝筝的,筝筝不让我和世子玩,我便不和他玩了。”
方淮这才满意,靠在方存墨的肩头,说自己困了,要回去睡觉,一行人又兴师动众地回去,沿岸的百姓都探头张望,猜测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说是摄政王的小公子丢了,才觉得理所应当——方存墨对方淮的偏爱,人尽皆知。
人都走了,方南星才从冰凉的地上起来,重新坐回画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犹如刀子入喉,烈酒流经的地方,就是一团火在烧。
许绍玉温雅的眉目被烛火映照,显得有几分神色莫辨。
方南星道:“是在介意刚才我说的话吗?哄哄筝筝而已,并不是真的要与你绝交。”
“我知道。”
许绍玉脑子里都是方淮临走前看向他的那一眼,分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忍着,那么可怜,甚至有几分可爱。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却因为方存墨的偏心迁怒于他,确实是没记起在屋顶上等着的方淮,但究根结底,难道不是因为他不想记起吗?
“我只是在想,筝筝会不会生我的气。”他慢慢说。
方南星有些意外,许绍玉从来不会在意方淮的想法,这还是第一次,居然把方淮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小孩子,爱生气,但是忘得也快,过两天就好了。”
听了方南星的话,许绍玉才放下心,然后和方南星聊起了其他事,渐渐的,又把方淮抛到了脑后。
几日之后,他才记起,自己还欠方淮一个正式的道歉,于是备了礼去见方淮,却没见到方淮的面。后来再见到方淮,想和他说话,方淮就远远跑开了,避他如蛇蝎一般。
许绍玉也试图挽回和方淮的关系,却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他当时还想,方南星看来真的不了解方淮,虽然是小孩子,但是真的很记仇。
几年的光阴飞逝而过,再后来,就是方南星不告而别,许绍玉一蹶不振,直到家里订下了他和方淮的婚约,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倒也说不上愿不愿意,只是觉得无所谓。
提亲的那天,方淮大哭大闹,嫌弃他比不上太子,不配和他订婚,许绍玉看着出落得很动人的方淮,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方淮看他的那一眼,委屈得让人心酸。
原来这就是自作自受。他先讨厌方淮的,所以方淮也讨厌他了。
如果许绍玉能提前知道,有一天他会那么喜欢方淮,那他一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对方淮好一点、再好一点,那样方淮就不会那么排斥他。
但事情已经如此,许绍玉再悔不当初,也只能接受。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哪怕方淮永远都不会喜欢他,但只要方淮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他就不奢求别的了。
他对方淮的喜欢,已经多到无法再多的地步了,所以无论方淮给不给他回应,他都可以坚持下去。
但如果方淮喜欢他呢,那就是许绍玉梦想过的,最美好的结局。
“筝筝,我现在要欺负你了,是你同意的,醒了之后不许后悔。”
许绍玉看着两颊潮红的方淮,忍不住吻上他的唇,含吮了一会儿,就顺手扯下了纱帐,外面的阳光渐渐由淡转浓,直到如血的晚霞照进纱帐,床榻间暧昧的声响才停止。
过了一会儿,一只玉白的手撩开纱帐,许绍玉披上衣物,从床上下来。
他倒了一杯热茶,从被褥里捞起一具香汗淋漓的躯体,方淮眼神涣散,被他弄得半死不活,唇瓣被咂弄得破了皮,艳得像是抹了胭脂。
许绍玉把茶杯递到方淮唇边,柔声道:“筝筝,喝点水。”
方淮像只小猫一样,先探出舌尖舔了一口水,大概是真的渴了,就着许绍玉的手,很快把茶水饮尽。
“还要……”
“好,再给你倒。”
又一杯热茶,依旧被方淮饮尽,他舔了舔唇,无意识地撒娇:“谢谢你。”
许绍玉的心都快化了,因为方淮软糯的声音,身体又起了反应。
怎么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爱他爱到骨子里,听见他撒娇,就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每时每刻都想和他腻在一起,死在他身上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