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听到许绍玉的话,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允诺和他白头偕老了,但他忽然记起了爹爹的死状。
总是穿着绯红色官袍、衣冠整齐的爹爹,在处刑的那天,却只能穿着破旧的囚衣,柳絮般的白雪落在他的发丝、肩头,方淮跪在雪地里,哭得几乎要昏过去,可爹爹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然后就是斩首,殷红的血在行刑台上蔓延,雪落进去,也化成了冰凉的血水。
正是因为无法忘记那一幕,方淮才决定拒绝许绍玉的庇护,当初虽是因为一件小事负气出走,但他也是真的想拜入仙门。
当今世上晋升之路万千条,但最能一步登天的,绝对是修道。
但这条路上他究竟能走得多远,能不能真的替爹爹报仇,这些都是未知数,但结局显而易见,他必定会不得善终。
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一直推开许绍玉的吗?实在是怕连累他。
沉溺了这些日子,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那就最后,再和许绍玉做一次夫妻吧。
方淮关上了窗户,重新偎进许绍玉的怀里,脸颊潮红地勾住他的脖子:“这次我没有被喂药,我是清醒的,许绍玉,你想再……”
方淮没有说完,但许绍玉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惊又喜。
“筝筝,你真的愿意?”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很少看见从容的许绍玉表现出如此无措的模样:“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吗?我不是要给你压力,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胡思乱想,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方淮瞪着他,眼里含着潋滟水光,这一眼就能让人身体酥了一半,然后赌气道:“不愿意就算了。”
正要起身离开,许绍玉就反应过来,立刻吻上方淮的唇:“我愿意,当然愿意。”
他的手指摸索着,勾住方淮的腰带,却近乡情怯,不敢扯开。
这些日子方淮对他的态度都太好了,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跌入了梦境,以往触不可及的心上人,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温软的目光只注视着他,等他疼爱。
方淮折磨得眼泪直掉,眼角一片湿红,最后方淮啜泣着推开他:“许绍玉!没想到你这么不正经,这些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你是不是也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去逛过青楼?”
许绍玉低着头,温柔地吻去方淮的泪水。
“我每日缠着筝筝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那种地方?况且,那里的姑娘,都没有筝筝好看,我何苦舍近求远。”
方淮怒极:“你,你还说你没去过?没去过怎么知道她们没我好看?”
许绍玉觉得方淮可爱极了,连无理取闹的样子也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厌,但他也不舍得惹方淮生气,语气越发温柔:“不用看也知道了。在我眼里,只有筝筝是最好看的。”
得了这话,方淮还是不满意,觉得许绍玉只是见色起意,喜欢他的脸。
怎么喜欢一个人会变成这样,对方再体贴、再温柔,心里还是会患得患失,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变成他不爱自己的证据。
这次又是胡闹到黄昏,金乌西沉,灿烂的霞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
许绍玉替方淮清洗了身体,想把他抱到床上躺着,方淮却恹恹地靠在窗边的软榻,将窗户打开了一些,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
“我在这里坐着就行。”
许绍玉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秦子衿还站在那里,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正要以不能受凉的借口关上窗户,就听方淮道:“我饿了,许绍玉,你帮我去买些糕点吧。”
许绍玉自然答应,拉着他的手:“你想吃什么,我让小二去买。”
方淮道:“我就要你去。”
许绍玉觉得有些不对,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方淮的少爷脾气又发作了,可能别人接受不了,但对许绍玉来说,他是很乐意惯着方淮的这些小毛病的。
“好,我亲自去。”许绍玉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把潮红未褪的脸上捏出一个白印,又赶在方淮发火之前松开,笑着道:“筝筝想吃什么?”
方淮随便说了几样,许绍玉记下了,弯腰亲了亲他:“那我去了,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有什么事就叫应怜,他在隔壁。”
方淮看着许绍玉清峻温柔的脸,想起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忍不住害怕起来,他已经看开了许多事,却还是怕许绍玉会讨厌他。
“怎么了?冷吗?”许绍玉发现方淮在颤抖。
他再次牵住方淮的手,发现他手心湿漉漉、凉浸浸的,倒像是发了冷汗,正待细问,方淮就打开他的手,遮掩道:“还不是你折腾的,现在身子有些虚。”
许绍玉信以为真,连忙保证:“下次我会注意的,你若是受不住,我就立刻停下来。”
但他们已经不会有下次了啊。
方淮重新转过脸,看向窗外,半晌才说:“快去吧,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