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玉回头看了一眼君澜,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是真的会替方淮取出雌蛊吧?听秦子衿说,方淮已经疼得受不住了,若是连你都不肯救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君澜的眼底暗潮涌动,隐隐燃着两簇火,陵玉跟在君澜身边也有了些时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生气。而君澜的怒意最终都是要由方淮来承受,陵玉不免替方淮悬心。
“他就是死了也活该!给他种合欢蛊的时候,我就和他说得一清二楚,若是跟别的男人上床,他体内的雌蛊就会发作,有万虫噬心之痛,是他自己不当一回事!我不过走了几天,他就耐不住寂寞去勾引男人,把我的话全当成耳旁风!现在还让我去救他?我凭什么救他?我过来就是看看,他是怎么自作自受、活活蠢死的!”
陵玉忍不住蹙眉:“君澜,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昏暗的天色下,君澜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姝丽,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肌肤没进了衣领里。他扯了扯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不说我救他,你会领我到这里吗?陵玉,收收你那些没用的善心,方淮不过是个给我解闷的玩意,你对他关心太过了。”
陵玉有些执拗地说:“方淮救过我,和他哥哥一样,也是我的恩人。”
“你说你被送进云蘅洞府的那次?”君澜冷笑道:“那是我逼他去的,不然你以为那个没良心的会管你?我拿他心上人的命威胁他,他就立刻方寸大乱,我说什么他都答应——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才是你的恩人,少把胳膊肘往外拐。”
陵玉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却是毫不相关的话题:“你取了‘南柯’,但尚未服用,对吗?”
君澜道:“从极北之境回来,连伤都没养好,就发现那蠢货出了事,紧接着就跟你来了这里。哪里有时间服用?”
陵玉道:“服了‘南柯’,你就能想起你忘掉的那个人了。你已经忘了那个人,却又总是回忆起他的影子,说明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如果你不想那个人记恨你,今天务必要把方淮救回来。”
他们进屋的时候,雨水都顺着衣摆往下滴,很快就在地砖上汇聚了一滩水,外面的寒意扑面而来。屋里如豆的烛火闪了一下,映在君澜阴柔俊美的面容上,更衬得他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许绍玉见君澜进屋,立刻记起当初君澜折辱方淮的事,眼里恨意涌动:“君澜,你还敢来?”
他拔剑出鞘,半截雪白的剑刃亮了出来,下一瞬却被陵玉按着手背,把剑重新推了回去。
许绍玉看着他,陵玉面无表情,简短地说:“还想不想救方淮了?等君澜取完雌蛊,你再找他算账,到时候我绝不拦你。”
方才秦子衿苦苦隐瞒的,这一刻全部真相大白,许绍玉有些不可置信:“给筝筝种蛊的是君澜?是被掳走那晚的事?”说完他又自己否认:“不对,那次之后我也和筝筝行了房事,筝筝也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是,是君澜后来又找了筝筝,才给他种的蛊。”
这么大的事情,筝筝居然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
直到现在,许绍玉才真正意识到,方淮确实不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了,那时候的方淮藏不住事,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而现在他瞒了他这么多,表面上却云淡风轻。
合欢蛊的事只是其中一件,方淮肯定还有其他的事瞒他。许绍玉的脸色有些灰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君当得很失败。
原来方淮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床榻上蜷缩着的方淮,离了许绍玉的体温,立刻不安地挣动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念着:“世子哥哥,我疼。”
君澜忍不住出声嘲讽:“疼就对了!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小浪货,就该好好疼一疼,才能长点记性!叫你的世子哥哥有什么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要想不疼,你应该求我才对。”
方淮听到君澜的声音,立刻吓得发起抖来,他勉强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睫羽,看清楚君澜阴鸷的面容后,他更是连牙关都打起颤。于是下意识裹紧被褥,还自欺欺人地蒙住了头,似乎不看君澜,就能当君澜没有出现过。
许绍玉见状,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剑,隔着被褥把方淮抱进怀里,正要哄他几句,君澜就语气森然地开口:“都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陵玉立刻攥着许绍玉的手腕,强硬地拉着他出去,许绍玉那般温雅的人,此刻却死死盯着君澜,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一般。直到陵玉道:“你不出去,他绝对不会替方淮取雌蛊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君澜比你耗得起。”
许绍玉闻言,瞬间失了全身的气力。没错,他是最耗不起的那个,他不敢拿方淮的性命冒一点险。
他最后看了方淮一眼,方淮正伏在床边,乌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下巴消瘦,眼里全是泪水。
“许绍玉,”方淮疼得唇上都没有血色了,依旧伸出手,费力地拽着他的衣角:“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把我留给他,他是坏人,他总是欺负我……”
许绍玉痛得快喘不过气了,却只能哄他:“乖,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让他给你治病,好不好?”
方淮哭着说“不好”,但许绍玉还是狠心地掰开了他的手指,看到方淮的手颓然垂下,许绍玉的心脏也像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明明是在为方淮好,可被方淮用那样委屈难过的眼神看着,他还是心疼欲死。
君澜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阻断了他的视线,里面传来了方淮力竭的哭叫声,许绍玉闭上眼,手心都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