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走廊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唐温捞起许珩年的手臂看了眼他腕间的表,微蹙起眉:“我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去哪里呀?”
他收回手来,环着胸,神色疏懒:“去老师办公室打个招呼。”
“那你要不要先熟悉一下演讲稿?”她说,“在我的课桌上,我们现在去拿。”
其实许珩年一向过目不忘,之前的演讲也只是在上台前粗略地过一遍稿子,根本不用提前做准备,但既然她提出要带他回班……
许珩年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好,你带路。”
领着一个自带光环的人穿梭在走廊里,唐温觉得连自己的回头率都上升了,脸热了半分,又感觉有些郁闷,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高三一班的门口,唐温及时“刹车”,转身对背后的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拉着手臂将他向后推了半步:“你先等我一下。”
他已经不算是一中的学生了,再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入别的班级,实在是太过张扬。
许珩年稍顿了片刻,视线从前门探进教室里扫了一圈,微微颔首。
见他许诺,唐温放心地转身走进班级,朝正抬起眸来迎接她的宋梓珊挥了挥手。
宋梓珊的眼神只在她身上落了两秒,就迅速转向了她身后的人,瞳孔略微睁大,声音里有些惊喜:“学长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坐在她四面八方的人都将视线哗哗落到这边,做出跟她同样的表情。
唐温一怔,迅速向身后看去——那个原本答应她等在门口的人竟然又跟了进来。
她脸一红,小声地说:“我不是让你等我一会儿吗!?”
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不能进来等?”
其实他在听到唐温要带他来教室的时候,就打算进来招摇过市地走一圈——免得有人以为两人已经分手了,在心里惦记她。
“也不是不能……”
唐温悄悄地瞄了眼教室八卦之人审视的目光,面红耳赤,连忙从桌上抽出被她压在课本下的稿子,胡乱塞给许珩年,扳过他的身子就往门口推:“好啦你快点走啦,快上课了……”
谁知刚将他推到门口,班主任就夹着课本拐进教室来,唐温吓了一跳,倏地抽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心里咯噔一声。
……先是教导主任,又是班主任,她今天是不是要中头彩?
“诶……你不是上一届的许珩年许同学?”班主任推了推眼睛,神色里有些意外。
唐温一颗小心脏紧张地扑通扑通的,而许珩年却仍然面不改色,礼貌地说道:“老师你好。”
“你好,你是来参加今天誓师大会的吧……”正说着,她又将视线落在许珩年手里的文件上,眼神亮了一瞬,“你就是主任找来跟唐温一起演讲的人吧。”
“嗯。”
教室内能清晰听到两人谈话的同学都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啊,等一会儿放学的时候你们再商量一下——”班主任和蔼地笑着,“其实我们班唐温也很优秀,不过她没有上过台,所以要麻烦你多照顾了。”
他抬起眼,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逐渐染上笑意,连声音都上扬了半分:“应该的。”
唐温正站在他的身后,总觉得他回答这三个字的腔调有些意味不明,细细斟酌了之后,忍不住悄咪咪地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后背。
谁要他多照顾了……
中午两人在食堂吃完午饭之后,趁着没人去了报告厅准备,许珩年在唐温上课的时候又去印刷了一份,还划分好了两人各自负责的段落。
唐温坐在第一排椅子的位置,拿着手上的演讲稿通读一遍,许珩年就站在她的对面,斜倚着舞台的边缘,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脸蛋好像瘦了一些,似乎又长高了,不过腰间还是肉乎乎的,搂着舒服。
她低垂着眼,睫毛像是一把浓密的小刷子上下扫动,脸颊上的酒窝因嘴角的扯动微微下陷。
“在与高考不断斗争的这些岁月中,我们曾迷茫,惶惑……”
读着读着,她忽然察觉到他的视线,缓缓昂起头来,不解地眨了眨眼:“你一直看着我干吗?”
许珩年顿了片刻,又直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单手撑在她的背倚上,微弯下腰将她锁在臂弯之间。
“不想我吗?”
以前他每次回来,她都会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鹦鹉唠叨不停,而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就连刚才吃饭的时候都在问与考试相关的问题。
难道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比“学习”要低了?
唐温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将稿件放在膝盖上,嗓音软糯:“想啊。”
“只不过我想让自己更自立一些,去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他怔了一下:“为什么?”
像是被班里那对情侣分手刺激了似的,她垂下眸来,左手攥住右手拇指,语气里有些不开心:“万一我没能考上,我们不小心分开了,我每天想你想得茶饭不思,那岂不是很惨。”
许珩年不禁失笑,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攥住她的手:“其一,我看过你这一年来的成绩单了,基本都很稳定,这个分数上a大应该没有问题。”
“其二,如果真得落榜了,还可以报同市的学校,a市有很多重本,你只要放松大胆的考,差不多都随你挑,只要空闲没课的时候,我就能去找你。”
唐温轻叹一声,张开手掌轻打了一下他的:“话虽如此,但是我就是心里没底。”
他单手支着下巴,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大不了我申请出国重修,陪你一起在美国再读一遍大一。”
她略微惊讶:“还能有这种操作?”
他反抽出手掌拍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全是调侃的笑意:“嗯,咱家有钱。”
唐温:“……”
就知道是骗她玩拿她寻开心。
许珩年用食指指尖勾住她的,语气越发温柔:“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你这一年的付出和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有这个心就够了,只要不后悔,结果是什么真的不重要。”
“我早就认定了你,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
心头的暖意是如此的浓稠。
唐温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甜蜜又绵延的梦境,脚下悠长的路像是铺满了沁着浓香的巧克力豆。
她收起不安的思绪,冲他扬起一个释怀的笑容:“我知道了。”
前路漫长,未来还要克服很多困难,她不能退缩。
下午的誓师大会召开的很成功,尽管站到台上的唐温还是有些紧张,但一想到站在身边的人是许珩年,她就像是一叶寻到灯塔的孤舟,重新有了方向。
看着许珩年的侧影,记忆瞬间倒流回刚开学的那个夏末——因为了解她的生活习性,他轻而易举地猜测出她会因演讲太过无聊而昏昏欲睡,特意发来短信提醒。
他们早已渗透彼此。
高考那天,许家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许父手里还捏着今日份的财经早报,看都顾不上看一眼:“我听人家说啊,重要的考试就该吃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这样才能考一百分。”
许母立马否决了他的提议:“哎呀你那是什么时候的老迷信了,现在孩子们的成绩早就不止一百分了,所以还是吃我刚做的营养套餐吧。”
琴姨瞥了眼营养套餐里的食材,操心巴交地说:“面包会不会口干啊,换成鸡蛋羹会不会更好一些?”
“哎温温你少喝一点牛奶,万一到时候跑厕所怎么办。”
“还是多喝一点好吧,正好临考前就可以去上一趟,免得神经紧张。”
“不是说适当的尿意更能让人精力更集中吗!?”
唐温:“……”
她垂下眸,默默地舀了一勺碗里的粥放在嘴里。
许母见状,又帮她往碗里添了一些,忍不住感慨:“算起来,去年珩年因为被保送连高考都没参加,我还觉得遗憾,直到温温考试,我才突然有了一种身为高三学子家长的紧张感。”
“我也是啊,”琴姨搓搓手心,“对了你父母一会儿都要从酒店去学校陪考吧?”
唐温无奈地笑起来:“对啊……”
唐父唐母昨天就落地了,跟唐温吃了一顿晚饭后又匆匆把她送回来,叮嘱了几句就去了酒店,怕影响她学习。
“不行啊,娘家人都全员出动了,我们也得去才行啊,等会儿我上去换个衣服。”
许母说着就要解开围裙,结果被许父拦了下来:“行了吧还是我去吧,就你上学那会儿吊车尾的成绩,怎么给孩子陪考?”
许母听了,不服气地拍了下桌子:“不是,你现在觉得我成绩吊车尾了,当年怎么不娶年级第一去。”
……
唐温吃完最后一口煎蛋,端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大几口,刚想找个话题打断他们时,从后面走过来的许珩年忽然压住了她放在椅子上的包。
“吃完了吗?”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嗯。”
他一手拎起包,一手伸过去牵住她的:“我送你。”
“哎???”
不等她反应,他便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大跨步走出餐厅,将还在幼稚争吵的父母留在屋里。
数缕光线从云层缝隙种探出头来,鲜亮的青藤在窗边摇晃,清凉的风吹起耳鬓的发丝。
唐温闭上眼,倒退着身子缓慢地在街上行走,感受着世间万物的气息,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她忽然低头看向许珩年,清亮的眼眸像是璀璨星空。
“年年,考完试我想跟你一起去你的学校,想去看看你这一年来走过的路,听你讲与它之间的故事。”
他轻笑起来:“好。”
她深呼一口气:“我还想去海边,游泳,堆沙,捡贝壳——”
“可以。”
“我还想吃火锅,唱k,享受豪华版冰激凌甜筒!”
“可以。”
似乎是把能想到的狂欢方式都说了,她顿了顿,仰着头重新陷入思考。
许珩年将她的包背在身后,环着胸,指尖搭在手臂间轻敲了两下:“还想干什么?”
唐温顿了顿,背过手去,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软糯的嗓音像是掺了蜜——
“还想,一直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一起尝尽酸甜苦辣,经历人生百态。
或许多年前我遇见你的第一眼,整颗心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缴械投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