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湃清歌一曲,直唱的老道如高山逢流水,伯牙遇子期,他干脆也不睡了,穿上衣服在屋里乱转:“哈哈哈,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来,随我到厅里去饮酒!”
旁边屋里的人也都穿了衣服跑了出来。莫小则骂支湃:“你又抽哪门子邪风,把道长给害的如此痴狂?”
支湃趿拉着鞋:“我也不知道呢,就唱了一首歌,调门起高了?”
道同摆摆手:“是我和这位支湃老弟相见恨晚,我俩忘年交,你们不懂!”
呼延秀取了袍子给道士披上:“是你不懂支湃,等你了解他了,就知道离他远远的了。”
道士和徒弟以及莫小则一众人等围坐在桌前,呼延秀把炉火捅旺。道同吩咐徒弟:“去,拿酒来,今夜喝个痛快!”
韩鬼拍手称赞:“说的对,有酒啥有肉啥都好说!”
莫小则纳闷的看着道同:“道长,您,您不是戒酒肉和五辛之物吗?”
道同:“戒什么戒,我心诚向道,但不为道规束缚,喝酒吃肉每日不断,只是在生人面前还是要装装样子嘛!哈哈哈,徒儿,去后院井边把泡好的腊肉也端过来!”
支湃一挑大拇指:“这才是真正有仙风道骨的样子,你看把韩鬼兴奋地。”
韩鬼看着碗里倒满的酒眼珠都错不开了:“以后咱就留在这儿吧,道士不跟咱走,咱跟他住!唉,就是可惜了,要是不把那姑娘送走,今儿晚上让她给咱跳个舞啥的,那就完美了。”
道士摆摆手:“贫道不近女色。”
莫小则想了想,问道:“道长,你不给女人看病,想来也是被女人伤过吧?”
道士满饮一碗,抹了抹嘴:“喝酒!”
道童取肉回来一关门,一股凉风跟了进来,在屋里水缸旁打了个漩。
老道越喝越高兴,伸手摘下墙上的木剑,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持剑,脚下错步,舞开了剑。
小徒弟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看着师父:“我师父年轻时中过举,他的娘子生了一个女婴后,竟然抛下他们,自己走了,师父带着孩子找了十余载,后来,孩子也丢了,他心里苦啊……”
众人没想到这道士竟然有如此颠沛的人生,唏嘘不已。
道士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凌乱,明显是酒入愁肠喝多了,他突然停住,用剑尖指着支湃的鼻子:“知音难觅,人分高低,我二十几年研究医道,却还不如你,你再给我唱一首……”
支湃站起身,用炉钩敲打着炉盖: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有缘无缘小心错过
一时欢笑一时寂寞一生相伴最难得
问不出为什么止不住你和我
心甘情愿受折磨问不出为什么
止不住你和我一年一年这样过
道士站在原地,听的入神,最后手里木剑也握不住了,他掩面耸肩,呼延秀过去从旁边抱了抱:“伯伯,坐下去接着喝酒吧……”
道士一指支湃:“他有夺天地之才,他那歌唱的像钩子,在剜我的心。”
莫小则好像知道了老道的心思,他把道同按在座上,伏在道士耳边私语:“道长,你难受第一是因为歌声勾起了往事,其二呢,你是觉得支湃小小年纪,就有很多医术方面的独特想法,比你水平高,是也不是?”
道士一愣,遂又点头:“唉,真是诛心之问,没错。”
支湃唱完了还自己在陶醉呢,莫小则把一小片腊肉递给他:
“支兄,我问你个问题!”
“不用夸我啦,我才华横溢也是没办法嘛!”
“道长想向你请教,汉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有多少篇?”
“我哪知道啊!”
道同一愣,他跟着问:“那请问‘十八反’指的是哪些?”
“十八反?啥玩意?***我倒是听说过。可那我不会唱啊。”
道同更迷惑了。
莫小则摇着头给解释:“道长,他这个人就是个谜,会唱酸曲儿,懂洋文,还会说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词,但是,都不是他自己肚子里的货,不信您再试试!”
道同小心翼翼的问:“我这儿有个对联,两岸晓烟杨柳绿,你给配个下联吧?”
支湃想都不想,这个我倒会:“我给你对‘一行白鹭上青天!’如何?”
旁边的小徒弟扑哧笑了:“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支湃哼了一声:“我会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黑化肥挥发会发黑。你会吗?”
道同眼里支湃神一样的高大形象瞬间瓦解。
呼延秀把腊肉清洗干净加了些时蔬炒好了,端上了桌。韩鬼提鼻子一闻:“好香啊,咦?有两种香,除了肉香,还有呼延秀的脂粉香!”
呼延秀啐了他一口:“呸,我从来不施脂粉。”
道同喊了一声:“迷魂香,徒儿,快去开门通……”
一个风字没说完,众人缓缓的瘫倒。
再醒来时,几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六七个身着四色衣的蒙面人围坐左右,为首的一人是个歪脖儿,他见众人陆续醒来,把手中茶盏推开:“不知哪位是神医道回春啊?在下有事相求。”
道同一听是奔着自己来的,冷笑了一声刚要应声,旁边的莫小则却抢了先:“你找贫道何事?来了先用迷魂香迷倒我们,又捆绑了,这不是求人办事之道吧?”
歪脖一指里屋:“不说废话,我的一个兄弟被朝廷鹰犬重伤,还请你给医治!”
莫小则看了看肩膀上的绳子:“医治可以,先把我们松绑吧,捆住手脚怎么医治?”
歪脖点点头:“给你松绑没问题,来呀,搜!”
手下人把莫小则搜了个遍:“向大哥,你看,这大夫身上有好几百两的银票,哈哈,咱们发大财了!”
旁边另一个人打开莫小则的布袋,咦了一声:“等会儿,这,他好像是咱们的人,大哥你看!”
姓向的歪脖看着那一块硫磺甚是奇怪,他围着莫小则转了一圈,猛地喊道:“三三见九,九盏神灯照华夏!”
莫小则仰着头:“九九归一,一统天下唯吾尊!”
歪脖赶紧施礼:“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一家人,在下向天歌,乃玄灯门下虾兵,不知阁下在哪门任职?”
莫小则冷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向天歌更惶恐了,他亲自去给莫小则松绑,旁边有一个手下尖着嗓子嚷嚷:“且慢,大哥别被这小子骗了,我认得他,就是在两军阵前帮着官军对付咱,树底下二位长老也是他带着那白盔甲的小将给杀的!他也肯定不是神医。”
向天歌停下手,盯着莫小则:“你到底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我九灯门的切口?”
旁边的钱串子突然扑哧笑了,向天歌走过去:“你笑什么笑?”
钱串子咧着嘴给大家解释:“哎哎哎,众位,这人叫向天歌,他还是个歪脖儿,这名字肯定是出自唐诗‘曲项向天歌’这句,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爹妈呀,哪有这么坑孩子的!”
众人虽然被困,但是听了钱串子的解释,都忍俊不禁。
歪脖左右开弓给了钱串子俩嘴巴子:“搜他!”
尖嗓儿从钱串子身上搜出二两黄金,得意的揣进自己怀里,钱串子一看自己的钱被拿走了,就跟犯了狂犬病一样,吵嚷着要和尖嗓拼命,却被一脚踹到了旁边。
向天歌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我兄弟命在旦夕,没工夫跟你们扯,说,到底谁是医生?不说的话我挨个儿捅!”
道同朗声道:“休要猖狂,你找的是贫道,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向天歌走过去,用刀尖在道同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赶紧进去去治病,治好了,就放了你们。”
“哼,妖教九灯门祸害百姓,你就杀了贫道好了!”
“不用,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向天歌来到韩鬼跟前,左右开弓俩大嘴巴。韩鬼笑了:“支湃,这歪脖儿的手劲儿还不如昨天你扇的来劲儿呢!来,小歪脖儿,再给爷爷挠挠痒痒!”
向天歌气的发疯,他把韩鬼踹倒在地,狠命的踢了韩鬼十几脚,踢完了,喘着气看着韩鬼。
韩鬼坐起身:“草拟娘!你就不能使点劲?老子在朋远楼吃霸王餐,伙计厨子们脚劲儿都比你大!”
向天歌拿起匕首就刺向韩鬼。
“慢着!”莫小则喊了一声,“我也是九灯门的人,你们不得无礼!”
“你是哪个门?”
“天灯门!”
“何以为证?”
“无凭无证,但是,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不是官军,而是九灯门的友人,我自有办法让道同给屋内兄弟治伤。”
“我们怎么证明?”
“你驱魂入体,进入这个洋人的体内,我就信了!”
向天歌将信将疑:“那你为何在两军阵前为官军卖命?”
这一问,莫小则不好回答了。
“你傻呀,他是卧底,他要刺杀关湛将军!这叫擒贼擒王!”支湃在旁边给解释。
“好,我信你一次,如果敢骗我,我就剐了你们!”
向天歌命人取来一盏气死风灯,蓝幽幽的火苗点起,他指了指韩鬼:“我现在附在他的身上,让你看个清楚!”
他坐定,眼睛还没闭上,莫小则的身体早已歪倒在地。
莫小则的命魂借着灯光直接进入了向天歌的身体,然后举匕首把旁边一个手下刺死。
这一变化在一瞬间,谁都没来得及提防,尖嗓儿喊着,快,大哥被那小子抢先了,熄灯,拿定魂钉来!
莫小则赶紧回魂。
向天歌也猛然醒来,他看了看血泊中的兄弟,眼睛都红了:“好啊,你竟敢杀我手下,兄弟们,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