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洞房内红红火火喜气盈盈。桌上一尺多高的红烛摆了十几支,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鸳鸯戏水的床幔,红枣、栗子、花生铺了一床。
关婷和莫小则面对面坐在桌前,俩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屋外一阵悠扬婉转的声音飘飘荡荡,关婷站起身推开窗子,就见支湃鼓着腮帮子正在吹一支葫芦。
“哎,支湃,你这是什么乐器?我怎么没见过?”关婷问。莫小则也到了窗前观望。
支湃也不答话,继续把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吹的如丝如扣,门一开,媚娘和呼延秀端了饺子和酒壶走进来。
呼延秀倒满了两杯酒:“少奶奶,支湃吹的是葫芦丝,是他自己做的,里边的簧片是我打造的。他说你俩的新婚之夜,他高奏一曲,聊以助兴。”
媚娘把醋碟儿准备好,喊了一句:“新郎新娘过来吃合欢的饺子啦!我祝你们二位……”
莫小则和关婷赶紧扭过身异口同声的喊:“住嘴!别说话。”
媚娘也不生气,她对呼延秀说:“你出去吧,我嘱咐两位新人点事儿。”
呼延秀问:“你能嘱咐什么事儿?”
“我是过来人,洞房里的事儿我得给俩人念叨念叨,你想听也留下一块听。少将军不介意的话,哪怕是你们仨……”
呼延秀捂着耳朵跑了,关婷把媚娘也推出门外:“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吧。”
外边婉转的葫芦丝声也忽然中断,支湃大骂:“你干嘛?给我!”
又听韩鬼瓮声瓮气的骂:“人家那入洞房了,你还给人吹葫芦,你是多不争气啊!”
“你嫉妒个什么劲儿啊,给你五两银子,你去找媚娘聊会儿去!”支湃为了要回葫芦丝也是没办法。
“不!”韩鬼脾气倔上来谁也没辙。
“给我,我带你闹洞房去!”
“这个行!”韩鬼嘿嘿傻笑。
莫小则和关婷赶紧分开而坐,但是支湃和韩鬼久久没进门,不一会儿程图、白久、呼延秀、媚娘在支湃韩鬼的带领下,呼啦啦进到屋里开始给道喜了。
莫小则无奈的又是给倒水,又是拿银子给喜钱。
忽然,有军卒来报:“少将军,关将军请您到中军大帐,有急事相商。”
关婷和呼延秀等人赶紧出门,其余众人也都跟了过去。中军帐内,关湛见关婷等人进来,赶紧说道:“关婷,你快换战袍,有圣旨要到!”
关婷一愣:“夜里圣旨到?肯定是八百里加急啊,发生什么事了?”
关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来宣旨的是肃宁王。”
“啊?王爷亲自来宣旨?”关婷更是吃惊。
关婷刚刚换好战袍,就有军卒来报:“将军,肃宁王已到军营外。”
关湛吩咐一声:“无干人等回避,大帐内设摆香案,点炮,开中门迎圣旨!”
不多时,肃宁王在随从的陪伴下走进中军帐,只见肃宁王头戴一顶金龙二等国公朝冠,朝冠上镶着四颗东珠,五爪团龙的蟒袍裹着伟岸英武的身躯,外罩石青马褂,腰间束了一条四块玉板的玄色带子,腰间斜挂御赐腰刀。
关湛侧身而战,肃宁王大踏步走到香案前,关湛走到肃宁王面前正襟双腿下跪,三叩九拜后朗声道:“恭请圣安。”
肃宁王面无表情回答:“圣躬安”。上身挺直传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关湛军功卓著,忠悃仰报,廉己奉公,勤于厥职,着加正一品,即刻进京述职。钦此!”
关湛双手接旨,叩谢隆恩三称万岁。关湛把印有银色双龙围绕“奉天诰命”的圣旨摆放在香案前。
回身赶紧问:“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战在即,怎么会让我即刻回京呢?万一九灯门突袭泫城可如何是好啊?”
肃宁王揉着腰:“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情,这两天我这腰都快断了,老关,把酒席摆上。噢,对了,我给你介绍啊,这是小女朱思晨,思晨啊,过来参见关将军。”
思晨一袭白衣,正在使者团队里偷瞄支湃,一听这话,赶紧过来施礼。
关湛一把搀住:“灵月郡主也不辞辛苦的跟来啦?”
思晨满脸是笑:“关将军,你升官了,快给赏钱。”
关湛吩咐去拿赏银分与使者众人,思晨悄声问:“少将军关婷怎么描眉画唇的,可不是为了迎圣旨吧?”
未等关湛解释,关婷走过来:“灵月郡主,你怎么也来了,我估计你也不是单单为了跟随王爷来宣旨吧?”
肃宁王一拍案几:“可不是嘛!这丫头非要跟来,怎么说也不成,气死我了!”
关湛吩咐大排筵宴,肃宁王坐在主位,关湛下在垂手落座,众人作陪。席间,肃宁王吩咐:“把贺礼拿上来。”
有人呈上一个漆红的盒子,肃宁王递给关湛。关湛赶紧拒绝:“王爷,我还没有履职,这贺礼以后再说吧。”
肃宁王把盒子扔到关湛怀里,大大咧咧的举起酒杯:“谁特娘的给你贺礼啊,你升官,我喝你的酒,就是贺礼了,这是我给侄女的新婚礼,我还没见过乘龙快婿呢,叫过来敬我酒!”
莫小则整理衣冠,上前施礼:“莫小则参见王爷!”
“好,一表人才!来,喝了再说。”肃宁王仰脖干了一碗。
莫小则也喝得滴酒不剩,回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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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宁王一指:“这些人没穿军装,是什么人?”
关湛赶紧给介绍:“这些都是博通子的高徒,是来帮官军对付九灯门的!”
肃宁意味深长的看了关湛一眼,关湛久在官场,赶紧解释:“卑职和这些人相交不深,他们是小女关婷的朋友,仅此而已。”
肃宁王点点头:“对了,整好有个事儿,你这次回京述职,整好参加思晨的婚礼。”
莫小则等人均是一惊,再看思晨,思晨正紧盯着支湃,支湃面无表情的吃着菜,好似没听见一样。
关湛站起身:“恭喜恭喜,灵月郡主的好日子是哪天啊?嫁到哪个王府了?”
“江家,统领外家四军的江彬!”
关湛略一沉吟才夸赞道:“那是当今万岁的义子,前途无量。”
肃宁王夹了一箸菜:“丫头心太野,赶紧嫁出去得了,哎,我听丫头说,关婷有个朋友姓支名湃?这次让他跟我回去吧,给郡主当个小厮,这丫头整天念叨,烦死我了。”
思晨脸一红,端起酒杯,借酒遮脸。
关湛赶紧给肃宁王斟满酒:“支湃乃是关婷和莫小则的大媒,承蒙王爷关照,以后还请多多提拔。”
关湛本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支湃肯定会同意,却不料,他的话刚说完,支湃在阶下站起身,看了一眼思晨,举起酒杯:“王爷,小的就是支湃,感蒙王爷的栽培,可我不愿去陪葬!”
肃宁王目中寒光一闪,把筷子放下:“陪葬?你吃酒吃多了吧?”
关湛眉头一皱,把军营内大大小小的将校遣退,莫小则把媚娘也请了出去。
支湃把酒杯放在一旁:“郡主回嫁给江彬大人,江大人再过几年会统领锦衣卫,可再过个五六年,他会被斩首弃市,全家都不得活,到时候,郡主自身难保,我不是陪葬吗?”
肃宁王“啪”的拍了桌子:“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布衣,妄议朝政!你可知道江彬是谁吗,就敢在此大放厥词!”
支湃脸上一边畏惧都没有:“江彬乃是佞幸小人,将来会列入史书的。他乃是直隶人,骁勇善战,通过钱宁受到圣上召见,留在了豹房。他与圣上同塌而眠。由此恃宠擅权,统领镇军。他权势大张,倾陷廷臣,贪污受贿,培植私党,重用家人。这些您都知道吧?”
肃宁王刚才还怒火冲天,听了支湃这番话,反而坐下,看了看四外。
关湛赶紧解释:“王爷,没有外人。”
支湃接着唠叨:“刘瑾被诛后,江彬专权,专为皇帝物色民间美女,充斥豹房,多次诱使武宗出巡作乐,皇上只知寻欢作乐,对朝政一概不理。再过几个月,当年,他就会被封为平虏伯。可几年之后,他和他家四个儿子都会背斩首弃世,王爷,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希望您千万不要把灵月郡主送进火坑。”
支湃说完,中军大帐一片死寂,所有人从没见过支湃如此严肃,也想不到他对于江彬了解的这么透彻。
肃宁王默默地喝了一杯酒:“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人,但博通子的门徒中藏龙卧虎,我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让你做小厮也确实屈你的才了,等我陪关将军从京都回来,不知你是否愿意陪本王回南昌,我一定以无双国士待你。”
灵月公主的脸上现出一喜意。
莫小则深知,就支湃这种秉性,到了王府就是死路一条。他赶紧上前解围:“启禀王爷,今天是支湃的新婚大喜的日子,您不妨先喝了喜酒,其它的事,等您从京都回来路过这里,咱们再商量也不迟。”
思晨站起身:“他……他……他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