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此前刘备遣细作潜入交州,于合浦郡城内私自会见陈叔至,汝可知晓?”
赵云面色微微波动,“回禀主公,此事末将方才已从庞军师口中得知。”
“陈叔至,孤还是信得过的,如今和他一般执拗的张任,在西域开拓丝绸之路,便将那些塞外马匪杀得哭爹喊娘嘛。”
赵云咧嘴一笑,“主公英明,以羌人组建五万羌骑戍边,保护丝绸之路,一来可用钱财安羌人之心,消羌人之患;二者可为吾东吴每岁提供数千万钱税收,实乃一举两得尔。”
“可蛮夷之治,亦为彻底平定。”
赵云瞳孔微微收缩,“主公可是担忧西域和北面?”
“便是那安南以西的贵霜帝国,亦不可小觑矣。”
赵云咧嘴一笑,“主公若是当真喜欢那贵霜帝国境内的黄金象牙,待天下平定,遣精兵良将走一遭即可。”
“扯远了,子龙啊,汝以为他刘玄德此番愿与吾军野战,是为何故?”
赵云沉吟顷刻,“主公,自古以来,沙场征战,以战国为最,便是当年楚汉之争,亦不如秦王扫六合之众。吾军兵马虽多,或许在他司马懿看来,调动策应也多有不便。”
“那他司马懿便是小觑天下人尔,孤麾下之庞统、徐庶,哪一个没有统帅过十万大军征战,更何况江东将校之中,大多是能征善战之将,即便是到时全军杀乱,他们也能纠集各部精锐,各自为战。”
“可如此一来,那关羽、张飞二将,便可纵横无敌。”赵云眯起双眼,“主公是忌惮他司马懿以奇谋破阵罢。”
“非也,他司马懿有奇谋,莫非孤便毫无准备乎?孤为今日这中原之战,可是足足准备了五年。”
“主公明日一战,有意将大营设于城外陡坡之上,那关羽、张飞若想击败吾军,便需擒贼先擒王,而主公布置的伏兵,也在这城外荒林之中罢。”
“正是如此。”
“可主公可曾想过,若是豫军有意北逃,又该如何行事?”
刘奇双眉微皱,正待回答,帐外便有军士隔着帘子朝里面喝道:“禀报吴王,东郡急报,曹刘水师黄昏前便于河面上大肆搭建浮桥,曹军精锐,欲南下驰援。”
“南下驰援?”刘奇冷笑一声,“他曹操十万大军,五万在幽州,五万在晋阳、壶关一线,哪里还有余力渡河驰援刘玄德。”
说着,他回眸认真地看了一眼赵云,“子龙啊,方才汝言之有理,刘备戎马半生,的确到处逃亡,投奔诸路诸侯,如今中原失守,他此前虽与曹操恩断义绝,但此刻他曹操、刘备二人唇亡齿寒,刘备也有可能渡江北逃。”
“那主公以为,他曹操当留何处安置其部曲?”
刘奇抬脚行至帐内沙盘前,伸手一指陈留西北面,黄河以北的河内郡,“莫非是此处?”
“主公,此前庞军师便与吾商议,曹操主攻方向定是并州,若非如此,便不会在幽州只处于守势。”
“那汝以为,三日后,他们是否会与孤一战?”
“未知。”
“报,禀报吴王,天子遣小黄门送来一封密信。”
刘奇朝外招了招手,“呈上来。”
“喏。”
不多时,刘奇便拿着密信扫了一眼,“竟是天子亲笔所书,为痛斥刘备之书。”刘奇回眸看了一眼赵云,又看了一眼身前等候的军士,“汝且将此书信交给前营巡视的甘宁,命其将此书信射进城内,交给他刘玄德瞧一瞧。”
“喏。”
“子龙,此前汝于河东之战义释刘封,孤只命汝于营中禁闭三日,汝如今可有话说?”
提及此事,赵云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主公,云辜负主公厚恩,愿领军法。”
刘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子龙啊,汝无须如此,既然汝释了一次刘封,如今若是再遇见他刘玄德,可莫要再将其放走矣。”
赵云浑身一颤,正准备答话,却见刘奇双眼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孤并非曹操、刘备,亦有容人之量,大海之外,还有无数夷国,西域、北面,亦有疆域待孤前去征讨。在天下一统之后,这大汉疆域的蛮夷,孤也准备尽数迁移,于数十载之内,将其潜移默化,融入吾汉人之中。”
说着,刘奇背负着双手走到营帐前看着天边的皎月,“子龙啊,这一战之后,孤得耗费二十年重建整个中原,到时开渠屯田,围剿各地山匪水贼,替百姓安家落户,弥补这中原混战一二十载留下的疮痍。”
“主公,听闻有人劝谏主公将王宫迁至襄阳?”
“嗯,攻下许昌之时,又有人劝孤称帝尔。”
赵云浑身一颤,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子龙,实则吾汉室之后,只要真心以待天下人,刘玄德也好,孤刘子兴也罢,都可做着天下之主。”
“却是主公高瞻远瞩。”
刘奇笑笑不语,便瞧见远处端着托盘的侍者迈步走到了帐外,“吴王,该用桂花粥矣。”
“去岁的桂花粥,子龙也一并来尝尝罢,比不得王府内的手艺,不过随军的庖厨倒也是从孤那吴王府内学了两手。”
“喏。”赵云推拖不得,只得是和刘奇围坐在帐内共饮。
“子龙,明日若是关羽出战,孤要汝迎战关羽,若其不降,可将其斩杀。”临近子时,刘奇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将他送出中军大帐之时,在他耳边叮嘱道。
赵云浑身一颤,退后一步,恭敬地拱手一辑,“喏。”
他抬脚走向自己所处的营帐,心中全是复杂,隔着十里之外的陈留城内,便有着他的旧主兄弟,可往日的情谊他本已全部割舍,可若当真要让他对这些人下手,他又能如何呢?
各为其主尔。
——
次日一早,营门大开,无数军士穿着甲胄开始朝着陈留四门运作,在军士行进间,也有民夫掩藏其后,将荒原之上的石子和凹凸不平之处给清理掉,以便骑军和步卒战阵通行。
城内,刘备也在做最后的准备,他将竭尽全力一战,不为自己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只为他刘备戎马一生,不至于落到饿死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