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1)

菜肴都端上了桌,今日有喜事,便开了内院的门,一家人坐在大圆桌前小酌一杯。

吴岩禄拉着徐六娘的手,到此刻也没回过神来。

关明溪盛了一碗胡辣汤,笑道:“恭喜大哥嫂嫂。”

徐六娘便接了话茬:“我想生个姑娘,像二娘这般的。”

潘四娘倒先笑了:“好,到时候让二娘教着习书写字。”

“那我可得快点儿生,可不能等二娘都成了亲,我倒没了脸日日拉着她。”

徐六娘下午还有一丝害臊,这会儿全没了,又恢复到往日的直率性子。

潘四娘见关明溪有些头疼的模样,便赶紧打了圆场:“你们妹妹年纪还小,我得多留两年。”

吴承远觑了一眼自家娘子,又看了关明溪的脸色,最终也没开口说话。

他是觉得张家不错,状元郎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不过既然女儿不喜,那也不能强求。

想完又郁闷一番,端起桌边酒杯便一仰而尽。

关明溪向来眼观四方,吴承远这模样当然落在了她的眼里,不过垂了眸子装作没看见罢了。

京中的姑娘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她这样仰着头朝爹娘说不嫁的,只怕是头一个。

便是容纯公主,集一身宠爱也无法对自己的姻缘说一个“不”字。

徐六娘喝着热乎乎的胡辣汤,只叹好喝得很,呼噜呼噜下肚一碗还嫌不够。

直至天边月牙都隐在了云里,这一家子才酒足饭饱。

吴岩禄扶着徐六娘,嘴里碎碎念叨着:“以后无事便不要往茶坊去了,要是人多冲撞了如何是好。”

“说的什么笑话,我看见人家有身子的妇人,还出门买绢布。”

徐六娘闲不住的性子,让她不出宅院,只怕要日日在房中寻死觅活。

关明溪心里有数,便插了话头:“嫂嫂要是在家中觉得无趣,让丫头来寻我,我去伴你说说话。”

徐六娘自是一口应了,还说明日再来请二娘做些吃食。

夫妇二人推推搡搡走的,关明溪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关明溪如约梳妆打扮后,便带着巧儿去了新门瓦肆。

临近年关,瓦肆里头热闹非凡,说书的言语间也喜气洋洋,那些个赏银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关明溪在楼上阁子坐定后拿眼四处瞧着,身后传来一道熟低沉的声音:“二娘在找人?”

来人锦衣墨缎,一脸冷意。

比外头那冬日里凛冽的风还要冷三分。

昨日有察子来报,说是关明溪的贴身侍女去了张府,要与张舟远在瓦肆一见。

李衡辞听说后,没留神捏碎了手中茶杯,碎片扎进了手掌心。

这会儿张舟远被困在府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李衡辞下朝后便往这里赶,见到关明溪四处张望,等的却是他人,难免心中苦涩。

关明溪见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巧儿,巧儿脸色突变急急摆手:“娘子,我可没有同善王提起。”

巧儿虽然做事大大咧咧,却不是个会撒谎的。

李衡辞手眼通天也不是头一次见识,今日张舟远是来不了,这样想着难免惋惜。

关明溪拧着眉头踌躇半晌,眉间缓缓舒展开时,朝他点点头抬脚便要走,这幅模样落在李衡辞眼里,以为她是在念着张舟远,此时宛如刀尖剐心,刀刀钝痛。

关明溪见李衡辞不语,同他擦肩而过之时,却被轻声唤住:“见到我很失望么?”

她脚步一顿,微讶道:“王爷这话又是为哪般?”

“你寻张舟远做什么?”

“有事相商。”

关明溪身形似扶柳,即便穿着厚厚的褙子也瞧着单薄得很,往李衡辞跟前一站,更显得纤细。

李衡辞见她一脸茫然,眼底清澈如溪,倒应了她的名字,方才的恼怒瞬间消了大半,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再说。

“若是有事,同我说也是使得。”

关明溪倒不是不愿将钟大夫所言说给李衡辞听,只是这不过是她心中猜测,况且李衡辞身边多少眼睛盯着也不知晓。

但凡他有一丝异动,便是康王那头也少不了闻声而来。

关明溪是不愿打草惊蛇的,关子茹既然能从把守森严的侍卫中逃出来,那背后之人一定身份不低。

皇城司的察子便是这点不好,虽说在这京中百姓、朝臣家中无孔不入,却也因此,叫众人都有防范之心。

楼下上了戏曲班子,咿咿呀呀地不知在唱些什么,只是嗓音柔柔,像是吴侬软语,关明溪探头看了一眼:“小事罢了,既然张状元今日不能赴约,改日也无妨。”

关明溪说这番话也真心,张舟远品行她信得过,在朝中不算手握重权,也并不是人微言轻,由他去查探最好不过。

李衡辞不解其中之意,听这话中意思像是在维护着张舟远:“你何时与那状元郎这样熟悉的?”

“你及笄那日,我是要去的,可又怕大张旗鼓而去,惹你不喜。没成想倒是让张舟远钻了空子。”

要说善王最后悔的事,只怕就是亲手将情敌送到了关明溪眼前。

他这会儿用大拇指轻轻抚着掌心伤口,脸色铁青。

“不知王爷此话何意,我和张舟远去年在侯府见过一面,状元郎的文采确实令人敬佩。”

一句话将李衡辞堵得气息不顺,巧儿一直便知道关明溪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倒了桌上一杯凉茶递过去。

嘴里还说着:“我们娘子刀子嘴豆腐心,善王万万不可同她计较。”

巧儿哪里不知道善王舍不得朝关明溪发脾气,这里就她一个小丫头,要是遭了无妄之灾真没地儿说理去。

李衡辞接过茶一口吞了,冰凉的水顺着喉咙下了胃,那股无名之火才压了下去。

他伸手将关明溪摁回了椅子上,自己也拂衣坐下,眼中有些无奈:“朝中那些大臣,都知道我要将你娶回府中,张舟远哪里比得上本王,你又怎会被他蒙蔽?”

“王爷,你要娶也该问我应不应。”

李衡辞只觉头大,哪壶不开提哪壶,又绕到这上头来:“不管怎样,张舟远你今后不许见。”

关明溪迷惑看他一眼,什么成亲都还没影的事,倒先管上了交友。

巧儿也拿余光盯着李衡辞,这善王十六岁上了战场,杀伐果断么?

“王爷这也要管?难不成皇城司的察子已经摸到了我家去?”关明溪随口说着,又朝台下看了一眼,那脸上扮相尤其温婉的女子拿着一只簪子如泣如诉。

李衡辞也跟着望去,心中微动,又问道:“送你的步摇怎么不戴?”

“太过贵重,二娘恐怕无福消受。”

“那改日让容纯给你带一只简便的送去。”

关明溪在侯府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许比着宫中是要差些,却也差不了多少去,关侯爷明里、暗里的财产算着可是不少。

所以李衡辞这话倒没让她有多大的波动,摇了头道:“公主正是喜首饰的年纪,王爷给公主玩吧。”

两人相差不到两岁,李衡辞一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容纯虽说幼年丧母,可自己一直将她保护得极好。

而关明溪在侯府中,除了被关侯爷用作儿子的垫脚石,便再没一丝一毫亲情。

可笑的是,京中之人都以为他善王是为了收拢人心,才在那些个贵女中选了关明溪,这个身家清白,又有“才貌双绝”之称的女子。

一曲戏罢,台下换了杂耍,引得众人哄笑。

在这喧闹的时候,李衡辞脸色松动不少,近似诱哄着道:“容纯年纪也不小了,自有人上心,我一些心意罢了,二娘不要推辞。”

接着又补上一句:“若是有难处,尽管让人来找我,善王府的侍从都认得巧儿。”

还是对关明溪约着和张舟远相见,心中介怀。

关明溪看他忽然软了语气,稳了心神才敷衍道:“好,改日巧儿若是登门,可不要将她撵了出来。”

“自然不会。”

李衡辞犹豫再三,见关明溪没恼,才状似无意间问了一句:“今日二娘和张舟远要谈何事?”

台下一阵吵闹,关明溪身子朝前倾斜了些,嘀咕道:“张状元书画了得,我嫂嫂昨日查出有孕,便想央请他为我嫂嫂题字,挂在家中。”

京中倒是有这样的说法,状元郎若是为有孕的妇人题字,是为孩儿攒福气。

李衡辞毕竟还未成婚,这会儿听着耳根微红,将脸微微斜了斜:“原来如此。”他想了一想,“我府中有几位学子,来年要入仕,一手好字不输张舟远。”

他说完又想起徐彦之也在此列,险些为自己的嘴舌笨拙而没了脸面。

“罢了,要的是状元郎,王爷府中学子都还未考官,又怎知能不能夺得状元之席。”

“那明日我去张府,要张舟远题字后,给你送去。”

关明溪眨巴着眼睛,本就是胡言乱语的,这善王怎么就当真了?

这善王确实难缠,她站起身来:“不必劳烦王爷,我亲自去,毕竟是我的嫂嫂。”

“王爷兴许可以看会儿杂耍再走,二娘先告辞。”

施礼走人关明溪做得行云流水,没给李衡辞一句话的机会,只好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望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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