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顺序是抽签来的,陈素敏似乎没什么悬念的安排在了压轴。
这种时候,压轴出场的优势会大一些。
而林望书,则是第六。
江丛羡坐在第一排,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台上演奏的女学生。
他是个粗俗的人,品不出音乐的好坏来,更加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感兴趣。
一首曲子平均五分钟,江丛羡放下交叠的长腿,拿起桌上的水拧开喝了一口。
主持人报着下一个出场的名字。
“林望书。”
身后那些已经无聊到打哈欠的男生纷纷沸腾起来,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有一道声音离的很近,仿佛就在他身后。
“林望书你是最棒的!”
江丛羡略微直起上身,视线重新返回舞台之上。
聚光灯落在她身上,薄薄的一层,仿佛是混沌黑暗中,仅有的光亮。
她皮肤冷白,眼下更是白的透润。
黑发简易的挽了个丸子头,露出白皙的天鹅颈。
林望书在椅子上坐下,抚平裙摆,抬头时,正好和男人的视线对上。
他唇角带笑,黑眸静静的凝视着她。
江丛羡在外向来是一丝不苟,穿上西装后更显矜贵禁欲,眉目眼角都透着淡然。
轻而易举的就和周围划分开了距离。
林望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管顾。
眼下最紧要的,是好好完成这场演奏。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下台时,恰好与准备上台的陈素敏遇上,她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然后擦开她的肩膀,走过去。
她的大提琴由专人弄上台,动作细致小心,陈素敏就像个高傲的公主一样,在椅子上坐下后,视线刻意的在台下扫视一圈,直到看见江丛羡。
他仍旧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身侧的人正和他讲着话,他安静的听着,偶尔露出浅淡的笑容。
她的心猛的一停,完全被这个笑容给击中。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视线看向舞台,平静淡漠,没什么异样。
陈素敏却因为这个对视而红了脸。
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完成这场演奏。
所有曲目结束后,旁边的人在忙着整理打分。
其实结果早就事先定下了。
即使不懂音乐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场比赛,胜者无疑就是林望书。
江丛羡按着手腕,轻轻转动疏通筋骨,脸上笑容足够温和:“许主任,学校不比社会,多多少少还是要公平一些,别让这些认真准备比赛的小朋友们寒了心。”
许主任算是个老油条了,心思阅历都足够深。
哪怕此刻江丛羡是笑着的,可他微沉的语调似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倒也说不上威胁,就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个醒,学校还是公平些的好。
得罪不起陈老,更得罪不起江丛羡。
许主任心里有杆秤,笑应着点头:“这次的选拔原本就是靠的实力,自然是用实力来说话。”
舞台之上,主持人宣布结果。
参加选拔的学生都站在台上,陈素敏冷哼一声,眉眼高傲的看了眼身旁的林望书,又是那句:“不自量力。”
林望书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见一般。
陈素敏就是厌恶她这副清高的样子,一个破落户,还敢摆公主架子,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她挺直腰背,一副胜利者姿态,甚至连获奖感言都想好了。
直到主持人念出那个名字,她顿时愣住。
“让我们恭喜林望书!!”
林望书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似乎没想到,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名额会落到自己身上。
她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花,视线正好滑到台下。
江丛羡站起身,动作斯文的系好西装前扣,提前离场。
寻雅紧赶慢赶忙完,还是错过了。
不过听徐景阳说,林望书得了个冠军,她按着胸口松气:“太好了太好了。”
林望书对这次的机会有多重视,她全看在眼里。
“今天晚上去竹青宴,我请客。”
寻雅豪气的揽过她的肩膀。
林望书笑了笑:“还是我请吧。”
寻雅说的头头是道:“那怎么能行,我给你庆祝肯定得我请啊。”
徐景阳轻声打断:“我已经预订好位置了。”
寻雅乐了:“你一早就知道我们小书能赢了?”
他看向林望书,脸微红,很快就挪开了:“我只是觉得……她肯定能赢,所以……”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林望书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来欠别人的人情,刚要拒绝。
徐景阳又说:“就当作是你送我毛衣的答谢。”
寻雅小声劝她:“一顿饭而已,你要是直接拒绝的话,徐景阳多没面子啊。”
她是想撮合这两个人的,虽然一直对林望书身上的痕迹感到疑惑,或许她是有男朋友的,可后者对这方面从来都是避而不谈,也不像是有主的。
她们虽说也才认识两年的时间,但寻雅还是能瞧出她最近这半年来的变化。
骨子里的骄傲仿佛被磨灭了,话也日渐变少。
徐景阳脾气好,家庭条件也好,长的还帅,学校那些学姐学妹们哪个不盯着他,跟盯猎物一样。
林望书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肯定会比现在好过。
听了寻雅一再的劝说,林望书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下次我再请回来吧。”
她的礼貌疏离落在徐景阳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疯狂点头,满心欢喜:“好。”
竹青宴,离学校比较近的一家中餐厅,人均消费高,平时接待的客人都是些非富即贵的。
徐景阳为了热闹些特地把自己舍友也给叫来了。
包厢隔音效果好,方便那些客人谈事。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走在最前面,领着他们进到预订好的包厢内。
天水间。
徐景阳的舍友都是些话多的,没多久就将包厢里的气氛给带起来了,寻雅笑的前俯后仰。
林望书不太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着出去透透气。
“你们慢慢聊,我去趟洗手间。”
离开了青春洋溢的包厢,林望书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想着今天晚上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走廊不算太宽,迎面走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谈笑说着什么。
她往旁边站,想让他们先过去。
陈素敏落选了,现在正在家和她爸发脾气,陈旬知道后立马就过来找江丛羡了。
正巧他有个应酬,陈旬也厚着脸皮非要过来。
“羡哥,你觉得我妹妹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他垂眸轻笑:“挺好的。”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陈旬还是挺自豪的,夸起她来也是滔滔不绝:“她从小成绩就好,八岁就开始学大提琴,连老师都说她有天赋,那个时候……”
他的嘴就如开了豁口的大坝,没完没了。
江丛羡听的并不认真,耐心是没法伪装的。
右手下意识的扶上左手手腕,耳边呱噪的声音让他没由来的烦躁。
直到视线触到前面那个贴墙站着的小姑娘。
头顶的灯光柔和,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礼裙。
江丛羡有印象,他亲自带她去订做的。
她适合白色。
瞧出了她眼中想要和他划分界限,装作不认识的疏离。
江丛羡偏不如她的愿,心生邪念,正要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徐景阳从包厢跟过来,喊她的名字:“林望书。”
她一愣,看向他:“怎么了?”
他把手机递给她:“刚刚来电话了,好像是你姥姥。”
林望书道过谢后,也放弃了去洗手间,直接从身后的过道绕出去,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回拨过去。
江丛羡看到男人身上的毛衣,眸光森冷。
自从林望书把那件毛衣送给他后,徐景阳就一直舍不得换。
夜晚扔洗衣机里洗完脱水,往阳台晒一晚上,第二天干了就继续穿。
舍友都笑话他,今天这么热还穿毛衣。
哪怕是中暑了他也想一直穿着。
电话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姥姥有点想她了。
东扯西拉的聊了会,林望书想和林约说话话,姥姥笑道:“睡啦,这几天都睡的早。”
睡的早就代表他白天精神状态好,林望书松了口气。
又嘱咐了几句,然后才挂电话。
徐景阳一直在旁边等她,林望书拿着手机准备进去,看到他后,吓了一跳。
徐景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淡道:“没事。”
又说,“进去吧。”
徐景阳应了一声,和她一块进包厢。
那顿饭吃的很热闹,都是些话多的。
饭几乎没怎么吃,都忙着玩闹了。
直到夜深,才逐渐散场。
几个喝的烂醉的人正趴路边吐,徐景阳叫了网约车,还有十分钟才到。
原本是想着先把寻雅和林望书送回去的,可是那群人已经吐的彻底没力气了。
寻雅看出了他的为难,摆了摆手:“我们两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林望书。
寻雅笑道:“怎么,你还担心她能在这大街上被人掳走吗?”
徐景阳摇头笑道:“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卡宴在他们身旁停下。
后排的车门打开,不等寻雅他们反应过来,男人劲瘦有力的胳膊揽过林望书的细腰,直接将人给掳了进去。
寻雅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卡宴开走后的车尾气发愣。
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乌鸦嘴。
徐景阳急忙追过去,不过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个轮子。
追了很久,距离却越来越远。
林望书整个人还是懵的,车内没开灯,只余一点车窗外的路灯映照进来。
随着车速却也只能算的上转瞬即逝。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她还是看清了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他阖目坐着,夜色勾勒出的线条锋利又性感。
手指搭放在黑色西裤上,修长细白,骨节分明。
不等林望书开口,手机响了,她垂首看了一眼。
寻雅打过来的。
她才刚按下接通,那边就急忙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你别害怕,徐景阳现在已经去警局报案了,你先……”
江丛羡缓缓睁眼,笑看着她:“谁打来的?”
他语气温柔,似掺着月光一般。
寻雅很显然也听到了,迟疑半晌,现在的绑匪声音都这么好听了吗?
林望书没有理他,而是和寻雅解释:“不用报警,是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她轻嗯一声,看了眼已经攀上自己大腿的手掌,忙说:“我下次见面了再和你讲。”
然后匆忙挂了电话。
她的裙子薄,男人手掌的温度像是直接熨在她的肌肤上。
他缓慢的移动着,柔声问他:“嗯?”
“与你无关。”
江丛羡面色无异,仍是笑着的。
小姑娘倒是现实,从青市回来以后对他态度好了些,这几日便又冷上了。